即使她毫無表現,流言照樣可以無中生有的事生蔓延。
有人傳言,展若渲是被玩膩、拋棄了。也有人傳言,展若渲是假高貴,她外表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
面對這些風言風語,若渲都只是一笑置之。這麼多年來,听到的惡意中傷還會少嗎?她早已麻木了。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但要面對失去親人的推心之痛,及頸間傷疤的刺骨之痛,更要面對嬸嬸的惡言相向。宛月不時提醒若渲︰你母親是不貞的,而你恰與母親相似。在外又要忍受同學的指指點點。她在絕望的深淵中痛苦掙扎過,既然走得出一條生存之道,經過了蛻變,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惟一深攫住她想法的,便是這輩子絕不幻想什麼童話中王子與公主從此思愛一生的假像。她既不要愛人,也不要別人愛她;她只想好好地守著自己。對于他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抨擊,她可以不听、不理會,更不會去在意。一個心意如此堅決的人,又怎麼會因那些無聊的流言而氣得跳腳呢?校園依舊春意盎然,令人抖瑟的寒冬已消失無蹤。又到了信托基金匯入的時間,若渲今天得去查帳了。
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原版簡愛,仍是一身白衫,搭配她清秀消瘦的身子,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長發十數年如一日,除了上國中時,曾被發狂的嬸嬸胡亂剪去一半外,她的頭發一直保持在肩下二十公分。這是她在出事時的發型,即使校方有校方的規定,她寧可被扣儀容分數,也不剪去這頭如綢緞般的秀發。
說她怪癖也好,固執也好,她就是這麼地堅持。
宛月嬸嬸對于她終年如此的打扮,以及那頭又黑又亮的長發,一直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為此,她們起過爭執,但若渲並不去理會,也不畏懼。在她的心中,守喪的意念一直不變。
走進華南銀行,她將存折交由行員整理,只消一會,折子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仔細查看,款項已在六日匯入。她合上本子,走出銀行,沒個目標,只是不停地走著。
也許是大過專注,她絲毫沒發覺已被跟蹤了。待她走了好一段路,終于想停下來休息時,抬眼一望——‘找茶’。好,就這間茶坊,她進了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想好好休息一下走累了的腿。
當茶來時,她又開始邊飲茶、邊翻書,一坐又是半個小時。
霍槐思見她一杯茶就打發掉半個鐘頭,已有些按捺不住。屢戰屢敗已夠嗆了,他決定改變戰術。她既不愛柔性訴求,他便給她一個新的求愛方式,非要她愛上他不可。槐思跟了她近三個小時之久。見她一會進銀行,出來又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現在又在這條坊坐了半個鐘頭,這麼「無趣」地浪費美好時光,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他先招來服務生,先行替若渲買單,在毫無預警下,強行將她拉起,並在外人懷疑他的動機之前,已將她拉出店外二十公尺遠方才停下腳步。
若渲對這突來的舉動,連回神的時間也沒有,人已到了茶坊外。
「喂!你做什麼?」
她終于看清了是哪個無禮的家伙強行拉她出來,口氣既不解又憤怒。
槐思吊兒郎當地︰「你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若值怒瞪他一眼,不想作答。
見她不答,他又開始以話激她︰「我知道,你將來打算到博物館當標本、當書呆女的範本是不是?」見她起步便想走人,槐思攔住她的去路。「要不然,你想當個超級女強人,對不?」
她終于有反應了,只見她口氣平穩地說︰「我發現,你挺無聊的。」
他如中彩似的,開心地說︰「我以為你是個沒心的人,還好,至少你還有點反應,由此證明,我的推論是錯誤的。」
若渲一副受夠了他的表情,鄭重地對他表示︰「你玩什麼游戲我不知道,不過,惟一可以肯定地是,我絕不會參與你所設計的游戲。」
若渲推開他的阻擋便往前走。她很清楚,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但她不在乎他的注視。
霍槐思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身影,表情並沒有像戰的公雞似的頹喪無神,反倒露出一抹更為自信的笑容。
他抬頭看著初前新芽的行道樹,迎著微微沁涼的春風,嗯,這風吹得頗有助興之意,他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展若渲呀展若渲,我管你是冰山或是石女,反正我非釣上你不可。
「我霍槐恩沒有做不到的事,你等著瞧。」他自信滿滿地對自己期許著,並往反方向走去。
若渲才一走回小窩,同住一棟樓的人在樓下便攔住了她。「你房里來了個美麗的中年女人。」
若渲向對方道謝後,才緩緩地爬上窄小的樓梯。才到出口處,便見嬸嬸不耐地站在門口以手絹用力的扇著風。
不過宛月一見到若渲回來,立即一改姿態︰「若渲,你終于回來了。」
若渲不知該稱她虛偽或是說她是個天生的戲子,宛月嬸嬸說起話來像是雙面劍,刀鋒處處傷人。
「嬸嬸,你怎麼來了?」
宛月往房內瞧著,見沒張像樣的椅子,更無高級沙發可坐,遂對若渲表示︰「我們出去談,這里不方便。」她那鄙夷的眼光,分明表示︰你這狗窩,是絕不適合我這樣高貴的女人進去的,進去了著實有失身份。
若渲也知道她話中的意思。其實,說真的,她也不喜歡劉宛月這種女人進她的城堡。她點頭表示︰「好,我們下去街口那家咖啡館坐坐。」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窄小梯間。出門時,路燈已點上,天色也呈昏暗。
濃厚的香水味隨著風飄入若渲的呼吸道,也刺激了她的嗅覺。若遍實在很不喜歡這種氣味,這味道著實重重傷害了她清新的嗅覺神經。
踏入GreenCoffeeShop,昏黃的燈光,投射在一張張的玻璃圓桌上,高腳細瓷花瓶內有著一朵沾著水珠的玫瑰,不過這株玫瑰經過半天時間的折騰,已顯出疲憊狀的微垂。
若渲點了摩卡咖啡,宛月則要了一杯藍山咖啡。
在這一段等候的時間里,宛月開口了︰「你的信托基金不夠你用嗎?要不然,你怎麼住在那麼破——呢,不怎麼好的房子里。我看它都沒有三坪大吧,怎麼不換個地方住?」
她明著是關心,暗則諷喻她住得差。宛月的長女也在U大,是一年級的新生,可是住的地方可是高級公寓,一個月租金不多,只需三萬塊,里頭冷氣、家具一應俱全,可享受得很。反觀若渲,比個窮人家的女兒還不如。
「住得挺舒服的,也沒什麼不妥,干嘛換地方?再說信托基金歸信托基金,留著省點用,才不致于坐吃山空。」
宛月頓時變臉,對若渲說道︰「你有幾千萬的遺產供你吃住、花用,你怕什麼,難不成你怕我和你叔叔會盜用你家財產嗎?」
宛月最後一句話說得挺心虛的,不過,若渲並未在意她的神情不定。只要再兩年,她就可以收回屬于她的財產,現在和嬸嬸為了此事吵鬧是無謂的。
「嬸嬸,會不會,你心里也有數,在尚未成定局前,說什麼都是白說。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發什麼誓,反正我只相信自己的眼楮,你倒不用多費口舌做任何的辯解。」若渲語氣平靜,但宛月卻開始擔心了。她以為若渲已起了疑心,神色慌張的︰「若渲,咖啡我不喝了,錢我會先付,你慢慢喝,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