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原由,霍無痕反倒不氣亦不怨,只怪自己涉足勾欄,仍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美夢。
霍父老淚縱橫,為的是官丈人名沒了;而霍煥昌哭著,只因挨著了皮肉疼。
霍無痕則是傷心自己命苦,只嘆這孩子早不來,這麼晚才來,大勢已去矣……※※※
邵馨玉奉旨入宮,與他那拜把好兄弟睿宗敘舊。
「邵老弟,遠調姑蘇閑職,好似胖了許多。」
「皇上愛說笑!我這是娶得美嬌娘,才心寬體胖的。至于遠調姑蘇,皇上稱是閑職,馨玉可不敢稱是了。」皇宮內院,人多口雜,倘若遭人奏上一本,他這閑官一職可待不了多久。縱使皇上與自己是拜把兄弟,他亦不敢大意,小心禍從口出。
「美嬌娘?小老弟,你已成家立室?怎麼沒開口請邀朕呢?」
邵馨玉解釋︰「皇上是九龍之尊,這小小喜事豈可勞駕皇上您遠赴姑蘇?故馨玉才未通知皇上你呀!」
想想也對,公事纏身,讓他想月兌身亦難;不過他也怨怪邵馨玉沒給他偷閑出宮走走的機會,畢竟皇宮內院待久了也會悶。
「要不,小老弟,你在這多盤桓幾日,陪我奕棋打發時間,如何?」
「皇上玉旨,馨玉豈敢不從?」邵馨玉和睿宗殿試一會,睿宗極為賞識他。尤其在御花園那一回的談話,更是贊嘆邵馨玉之天賦,兩人遂以「兄弟」相稱。
晌午,兄弟倆同游御花園,佳木蔽蔥、奇花爛漫,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泄于石隙之下。再往北面走,平坦寬豁,兩邊飛樓插空,雕甍繡檻,皆隱于山坳樹杪之間。
癌而視之,但見清溪泄玉,玉磴穿去,白石為欄,環抱池沼,石橋三港,獻面餃吐。
兩人走向橋中亭,匾題「泌芳」二字,大右並一副七言對……繞堤柳借二篙翠隔岸花分一脈泉不知何時,泌芳亭上已備齊酒菜,左右並有宮女伺候著。
亭屬六角,每一面皆有粉色綢綾分隔著。
「邵老弟,愚兄敬你一杯。」
「那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兩人對飲,閑話家常。席過,又在泌芳亭中小奕幾局。邵馨玉總在即將勝棋之際放水一棋,而睿宗亦知他的用心,斥責一番後,邵馨玉也不敢再有放水行徑,老老實實地憑實力以博之。
鎊有輸贏,兩人下著下著,也忽略了暮色已重;在公公的提醒下,兩人才移駕回御書房再戰。
在宮中吃慣了珍奇佳肴,竟也想念起家中的粗茶淡飯。滯留數日,邵馨玉就向睿宗提出了回鄉要求。睿宗雖不願放人,可基于他乃姑蘇城中父母官,只好放行。
邵馨玉領了綾羅綢緞數百疋、金玉如意各一柄,及紫金筆錠如意錦十錠,方火速趕回姑蘇。
※※※
一回府衙,師爺面稟,邵馨玉方知家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周氏在得知邵馨玉返回家中,興匆匆地要邵馨玉納女伶人芙蓉過門。因她已將一切辦妥,就只等新郎倌回來即可。
邵老夫人身後跟著曾大嬸等六位侍婢,匆匆往前堂而來——「□兒!」邵老夫人一句□兒,但見邵馨玉眉頭緊皺,遂走向前問道︰「□兒,為何事苦腦呀?」
邵馨玉令閑雜人等全退下後,才問母親︰「娘,無痕人呢?」
邵老夫人即刻氣呼呼的︰「甭提她了!一提起她,我就有氣!」
邵馨玉不知母親何以在他短短出門數天內,對霍無痕的好印象便掉到谷底?
「娘,無痕惹您生什麼氣,您何須如此氣呼呼的?」
周氏問道︰「□兒,娘問你,你老實回答娘。」周氏神情嚴肅地問他︰「那霍無痕到底是什麼來歷?你又在何處認得她?」
邵馨玉半實情、半謊言地回答︰「她是霍易學,也是我丈人之義女。無痕雙親早世,而霍易學憐她身世淒涼,是以收留了她,我們是在宛陽縣結識的。」很清楚,但疑點也不少。周氏又問︰「她一個女孩子家到宛陽縣的?」
「不是,她是偕同霍府下人及其義兄霍煥昌一同到宛陽。」
「霍煥昌?老身為何從沒見過此人?」邵馨玉解釋︰「他人發了瘋癥神智不清,一向被關在霍府中。」
她又問︰「為何得瘋癥?他帶未出閣的義妹去宛陽又做啥事?」周氏不問個清楚是不肯罷休的了!「娘,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又疑心什麼?」
周氏也不想和他再玩猜謎,坦白將所知之事全告訴邵馨玉︰「她是勾欄院中的粉頭,是吧?」
邵馨玉只稍稍一怔,問道︰「娘,您該不會因這個原因而將她趕走的吧?」
周氏不懂,邵馨玉是玩亂了腦子,抑是——堂堂一品官人娶娼為妻,諒誰也無法相信。他究竟是以何心態看待這事?不過,無論兒子心態為何,她是絕不容許這樣敗壞門風之事發生在邵家!
「馨玉,我們邵家雖起于困苦,但也不能容許這樣的女人踏入邵家門檻的!你懂嗎?」
邵馨玉嗤笑這荒誕謬論,不過他還是好言相勸︰「娘,我若說無痕進了勾欄院兩年仍保有完壁之身,您是否相信?」
周氏以駭然眼神望著邵馨玉︰「你說什麼?」
邵馨玉又重復一遍︰「我說無痕在遇上我之前,已在粉院中待了兩年之久,卻仍保有處子之身。」
這會周氏大大吃上一驚,這霍無痕她——「你確定?」
「沒錯!在跟了我之前,守宮砂仍在她手上。」
這太不可思議了!連周氏也搞混了,她霍無痕如何能在污濁之地仍保有清白之身達兩年之久?
「□兒,這該不會是你為了騙娘而撒的謊吧?」周氏將這不合理的說法推在兒子為了偏袒霍無痕才編造出來的漫天大謊。
「娘,我邵馨玉只愛奇女子,而她正是。不多說了,我必須去接她回來。」
在他未出門之前,周氏撂下一句︰「來不及了。」
他猛一回頭問︰「什麼事來不及了?」
周氏不敢走向前,待在原地。
「我已讓人立了休書,休了她!」
邵馨玉震驚非常︰「為什麼你擅作主張休了她?即使要休她,也只有我才夠格啊!娘,休書呢?
我要撕毀了它!」
「休書已送回霍家,而霍家也準了。一切已回天乏術……」
※※※
他邵馨玉可不是被禮教綁大的,他絕不相信,他們倆這麼輕易就讓人給拆散了。
他快馬加鞭往霍家去,才到霍家大門,便遭擋駕。
「知府大人,擅闖民宅,論起罪來非同小可啊!」門僮早被霍易學教會了應對之辭。
「我是你們的姑爺,你膽敢攔門對我無理?」
「對不起,您已不再是我家姑爺了;再說,我家小姐再一個月便要出閣。知府大人,您請回吧!」大門咿呀便關上。
邵馨玉不信霍無痕會如此對他!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怎可能在短時間內成了過往雲煙?
邵馨玉為了霍無痕失了心魂、落了魄。
周氏問他,他也不睬,此舉惹來周氏不悅;指責她為了個女人連娘親也不認,母子鬧僵了!
至于小青與小玉二僕,可倒了楣!主子被休,她們理該也被逐出家門,與主子人進退的。偏偏無痕小姐不要她們,害得她們兩人現在不干侍婢反成苦婢,不再巧手巧腳地伺候人,反得關在苦力房磨豆腐腦、制漿,苦不堪言!誰叫她們的主子不在了,也沒人能夠護著她們。
一日,邵馨玉正巧進入苦力房,撞見她們兩人這等苦樣。小青、小玉直哭訴她們的委屈,邵馨玉因思念霍無痕,為了與她能見上面,他便要小青、小玉兩人回霍府,並引霍無痕出來後花園一會,以做為交換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