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取出她的卵子,與精子結合受精後再移植入她的子宮內著床,這一切過程順順利利地進行著。
她在平屋內過了三個月,平常她會出來外面走動走動,鄰居們由于務農的關系,每天七點八點就出門干活,只剩一些年幼孩童及年輕女主人在家。而她會主動去交朋友,且鄉下人對人也不具什麼強烈的戒心,故她很快地與小農村里的人們熟稔,一個人倒也不寂寞。
「你爸爸過世了。」一日,洪培利來找她,並帶來這則令她震愕的消息。
「什麼?怎麼會?」
他怕她會傷了月復中的胎兒,故將這事一拖再拖,一直不敢讓她知道,可是她父親出殯在即,她不回去是不行的。他的老板也已出面處理這件事了。
「他在睡眠中過世,醫師認定他是心髒衰竭而死,很安詳的。」
「他是個好人。」
「我現在送你回去,他今天中午出殯,你是他唯一的女兒,必須到場。」這是她盡最後孝道的時刻,她不能不出面。
洪培利很細心,替她準備了喪服,她換上喪服後整個人也肅穆起來。她真的養胖了,原本蒼白的肌膚在煮飯婆細心照料下恢復了豐腴,加上胎兒的吸收力,使她也胃口大開,整個人看起來也光采多了,即使穿上喪服,人也顯得清麗。
「我們走吧!」
「好。」
她一路上很平靜,比他預料中的狀況平靜多了,也許她是體認自己的任務在身,不敢壞了職業道德才隱忍悲傷吧!
「你難過嗎?」
「難過。」
「何不哭出來?」
「怕情緒會傷了胎兒,不好交代。」
「你很敬業。」
「三百萬,不能白拿。」
「我沒看錯人。」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當他們到達殯儀館時,鄰居擾擾嚷嚷了起來,她克制自己別太激動。
「她回來了,那是他女兒。」
「回來了嗎?叫她進來見他最後一面,要封棺了。」殯儀館的人員在內高喊,由于剛從殯儀館出來,他人已凍成白白一點一點。
她在洪培利的陪同下看了繼父最後一眼。她的肩膀抖動了一下,洪培利立刻趨前安慰她,她一聲也沒哭出來,只是壓抑地啜泣著,令在場圍觀者莫不動了惻隱之心,替她這個孤女傷心難過了起來。
她一路送他走向人生最後的一段路——火化入塔。
他始終站在另一端。今天他終于正式與她會面了,不愧是培利選出來的人選。
原本他只叫培利替他征人,而由他親自面試,可是培利以律師身分告訴他,這樣會帶來麻煩,故他強壓下與孩子母親見面的渴望。今天他只是在這遠遠看著她,就可以感受到她是個挺動人的女人,黑色的喪服並未使她失色,更襯出她晶瑩剔透的雪白肌膚。
洪培利一直隨侍在林月葵身側,當他們四目交接時,洪培利略動了一下,她感覺到了。
「洪律師,你認識他?」
「不認識。」
「喔!我們走吧!」
「好。」
在一切儀式結束後,她又回到平屋。她的生活原本就簡單,沒有什麼朋友,現在繼父走了,她連親人也沒了——除了月復中的孩子外,可是她也已簽下棄權書,這下她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第二章
曾元漢,也是這個計劃中提供精子的男人,今年三十五歲。
他未來的另一半是名美麗動人、三圍是黃金比例的模特兒,怕身材變形走樣,堅持不肯為他生兒育女,為了她,他只好興起借月復生子的計劃,經過多次的溝通,總算也獲得女友的首肯。
他是名室內設計師,月入數百萬元;三百萬對他而言,只是像做了三個月的白工那樣微小之事。
他是獨子,自小就向往有許多的兄弟姊妹,可是他沒有這個機會,他的母親因子宮病變而無法再生育,他父親又死心眼得很,堅決不肯再娶或者在外另闢金屋養幾個私生子女——父親對母親的忠實,使他注定成為獨子。
他喜歡小孩,但他愛的女人又不肯替他犧牲一下,為他生個孩子。他是愛她的,雖也為了她不肯生育而頭痛,但也只好另擇辦法,正好好友洪培利說這點子可行,只要雙方銀貨兩訖、契約清楚,即具可行性。剛開始他對這事起先也是嗤笑帶過,可是當他和女友溫雪莉無法達成共識時,他只好再回頭找好友幫忙了。
當這份健康檢查報告到了他的手中,他呆了!對方仍是處子之身?
當時——「你花錢得來,看你怎麼處理。」
「那你的意見呢?」
「幫她。」
「不行的,我有了雪莉。」
「你知、我知、她知;你不說、我不說、她不說,沒有人會知道的。」
「這不行,我們又沒有關系。」
「睡了她,就有關系了。」
「不行,我不答應。」
「那——讓醫生替她割開。」
「割開?」
「對,沒有人替她開苞,只有倚靠醫生了,不然處女能生子嗎?」
洪培利的分析也不無道理,可是他不願在沒感情基礎下與陌生女子發生性行為,這不符合他的行事原則。
在他的精子與她的卵子結合之後,他無時無刻地關心著她的檢查報告。當洪培利來通知他,她的父親過世時,他也立刻叫人處理善後。他們幾經思慮、討論,決定減短她痛苦傷心的時間,故才在出殯當日才通知她,讓她回去送她父親最後一程。
之前的儀式,就以她出國在外,等通知到趕回來時已經來不及親自安排,才蒙過鄰居的耳目,使她不至于落人話柄。
今天洪培利又傳資料上來,等接收資料似乎已成了他日常工作的一部分了。
周別︰三十二周性別︰□○血壓︰二○/七○胎心音︰一四三胎位︰正常尿蛋白︰正常尿糖︰正常她月復中的胎兒又長大了,透過報告,他可以感受到那孩子在她月復中成長的過程,那麼地具體,仿佛他親身參與,那種感覺真的很具成就感。他撥電話給洪培利——「培利,我收到了。她身體狀況如何?」他完全出于對他孩子的母親的關心。
「報告很清楚,不是嗎?」
「不夠。你與她天天見面,你比較清楚。」
「你該不會愛上她了吧?」
「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愛上她?」他對于洪培利的直言有點心虛。雪莉這陣子忙著出國,幾乎冷落了他,反而使他的重心全部移轉在她身上,像是移情作用似的,他自己也覺得似乎一天比一天更想了解她,那種渴望,已超出對雪莉的感情付出——這不是他樂見的結果。
「溫小姐不是出國了嗎?」
「她出去一個月了。」
「你們再這樣下去,早晚會出事的。」
「她已不在乎了,我告訴她我要個孩子,她怎麼也不肯。現在她也怨不得我。」
他們之間早在這之前已出現了鴻溝,只是他一直極力在壓抑而已。他不希望多年的感情毀之一旦;而溫雪莉這次出國也是為了重新評估他們之間的感情。
靶情談久了,反而變淡了,加上為了這件事,他們也大吵一架,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出現大的裂痕。尤其是溫雪莉出身名門,豈容他大聲?她一氣之下跑了出去,他也不低頭,兩人是愈鬧愈僵了。
「元漢,哄哄她嘛!」
「她太無理取鬧了,當初她也同意,現在才不認帳,孩子一天天成長,阻止得了嗎?」曾元漢已有點情緒失控了。
「你打算怎麼辦?」
「看她怎麼做再決定了。」
「你們在一起也這麼多年了。」
「足足有十年了,你想我舍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