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一面醫治水荷,一面畏懼地偷瞄守在一旁、臉色陰沉的顧炎。這男人該是十分在意這位姑娘,若是他救不活這位姑娘,他會不會拆了他的醫館?好在這位姑娘命大,雖然傷口深可見骨、又失血過多,但這男人先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這才能撐到這里。
「這姑娘的性命暫且是保住了,但她失血過多,傷口又太深……這二天若是能熬過,她就有救了。」老大夫說完就忙著煎藥去了。
「石燕。」顧炎喚了聲。
「屬下在。」
「馬上去水府一趟,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聲音平靜得令人害怕。
「是。」石燕瞥了床板上的人兒一眼,迅速離開。
彼炎注視著床板上昏迷的人兒,大掌微顫地撫上她冰涼的臉頰,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狠狠地攫住他。他原本想給她一個驚喜的,沒想到她反而送他一份致命的驚嚇。
當他看到她一動也不動、渾身染血地躺在山坡泥地上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她的身子被一棵橫倒的樹木給阻擋住,否則他不會這麼快找到她。
幸好他及時找到她,而她也活下來了。俯身將她冰涼的嬌軀緊抱在懷中,他絕不放過傷害她的人!
曙光乍現時,昏迷的人兒忽然發起高燒,急壞了守著她一夜的顧炎;而她這一發燒,斷斷續續燒了兩天才退了燒。
奉命去查看水府狀況的石燕帶回消息,原來水老爺在夜里被闖入的盜賊給殺了,水蓮下落不明,原該是喜氣洋洋的水府,現已掛上白幡了。
水荷退燒後,顧炎帶著她坐上馬車離開南郭鎮,往藺城而去。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五日後,水荷終于睜開眼,一時之間她不知自己身在何處。看到房里簡單的擺設,听到外頭傳來談笑聲及小二的吆喝聲,這兒是……客棧?!
她為什麼會在這里?
水荷想起身,結果扯到月復部的傷口,疼得她齜牙咧嘴、眼前一陣昏眩,她虛弱地倒回床榻上,同時想起所有的事。
她竟然沒有死!到底是誰救了她?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大門在此時被推了開來,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兩人四目相對,黑眸底有著狂喜,水眸里則有著愕然。
「荷兒,你終于醒了!」
彼炎快步來到她床畔落坐,俊美的臉上有些激動。她的傷勢時好時壞,又一直醒不過來,讓他心急如焚,險些一掌劈了大夫。
「炎,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這里又是哪里?」他不是應該在藺城嗎?怎會在這里呢?
「我原本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忙完洛陽城客棧的事情後便連夜趕往南郭鎮。途中經過一大片樹林,在那里發現我送給你的發簪,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好在及時救了你。這里是客棧,再過六日我們就可以回到藺城了。」顧炎憐惜地輕撫她無血色的嬌顏。她能活下來只能說她命大,他為此感謝上蒼。
「我爹他……」水荷想起爹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水眸含淚。爹沒能活下來,而她卻命大沒死。
「你爹他死了。」顧炎擔憂地看著她傷心落淚的模樣,就怕她情緒太過激動會影響到傷口。
「姊姊?我姊姊人呢?」水荷忽然想起水蓮,急得捉住他的大掌問道。
「你姊姊她失蹤了。」顧炎憂慮地看著她,深怕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會讓她身子挺不住。
「什麼?!」水荷的手無力地垂下,臉上那惚恍的神情令人不忍︰
「荷兒,別嚇我,你姊姊說不定也像你一樣被人救了,你別擔心。」顧炎捧著她的小臉道,她那失神無依的模樣令他胸口揪疼。
「我要去找我姊姊,我已經失去爹了,我不能再失去姊姊了!」
水荷忽然激動起來。一想到溫柔嬌弱的姊姊如今生死未卜,她實在無法安心,她好想趕緊起身去找人。
「荷兒,你冷靜一點!你傷得很重險些沒命,一切等你傷好再說吧。」顧炎抱住她激動掙扎的身子。看她不顧傷勢急忙起身的模樣,讓他心急不已。
「放開我!放開我……」
忽然,前一刻還在劇烈掙扎的人兒,下一刻身子一軟,螓首無力地垂落在他脖頸間,失去意識了。
「荷兒!」顧炎俊臉大變,在瞧見她雪白單衣再次染血後,焦急地朝外大吼︰「石燕,快叫大夫來!」
一刻鐘後,大夫被石燕緊急拖來,瞧過水荷的傷勢後,搖頭嘆道︰
「這姑娘身子十分虛弱,加上傷口太深不易愈合,千萬別再讓她情緒過于激動,萬一傷口又出血,可是會影響到她的性命的。」
「麻煩大夫在她的藥里添加一些可助眠的草藥。」唯有這樣,才能讓她在傷勢穩定前好好休息、調養。顧炎心疼地看著床榻上面無血色的人兒。
「好的。」大夫也覺得這樣對病人比較好,于是應了聲便先行抓藥去了。
彼炎注視著床榻上的人兒,眸里難掩焦慮。看來得盡快趕回去才行,府里有丫鬟照料,他也比較放心。
第6章(2)
暖陽照進微敞的窗,帶來一絲光亮,涼風趁隙鑽入,頑皮地拂過床榻上沉睡人兒的臉頰。
此時,房門悄悄被推開,一大一小身影輕巧地走入房內,來到床榻旁。
「荷兒姐姐,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答應過要當我娘的。」顧婕擔憂地望著床榻上的水荷。
昨日近傍晚時,爹臉色凝重地抱著受傷的荷兒姐姐踏進府里,所有人皆十分震驚。荷兒姐姐遭逢劇變,又身受重傷,爹擔心她情緒過于激動傷口又出血,于是一路上都喂她喝能助眠的藥,直到現在都還未醒。
「小姐,大少爺有交代,任何人都不準進來這里打擾水姑娘休息,我們還是快走吧!」青青不時望向門板,就怕大少爺突然走進來。大少爺對水姑娘可是十分保護,容不得她有一點閃失。
忽然,床榻上沉睡的人兒長睫輕顫了顫,緩緩睜開一雙水眸,神智尚未清醒,耳邊即傳來一道開心的稚女敕嗓音。
「荷兒姐姐,你終于醒了!」顧婕高興地撲上床畔,一張可愛的笑顏在她眼前放大。
「……婕兒……這里是……」水荷看著那張可愛的小臉,她該不會是回到顧府了吧?
「荷兒姐姐,爹帶你回來養傷。你現在傷口還會痛嗎?」顧婕關心地問。
水荷雙臂使力想撐起身子,但一牽動月復部的傷口便癘得她冷汗直冒,她只好無力地倒回床榻上。
見狀,顧婕和青青兩人嚇壞了;瞧她水眸緊閉、一臉痛苦的模樣,頓時慌了手腳。
「荷兒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很痛?」顧婕嚇得眼眶含淚。
「水姑娘,你千萬別亂動啊!」青青急忙出聲勸道。她突然想到大少爺曾提過,之前水姑娘的傷口曾出血,所以才會讓原本極重的傷勢雪上加霜。糟了,她可別又牽動到傷口,萬一出了什麼事,大少爺鐵定饒不了她們的。
「你們兩個人在這里做什麼!」
驀地,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響起,嚇得床邊一大一小驚跳了起來。
「爹……」顧婕吞了口口水,畏懼地瞥了眼臉色陰沉的顧炎。
「我不是下令不準任何人進來打擾嗎!」顧炎一身火氣地走到兩人面前,怒聲質問。
「炎,你嚇到婕兒了。婕兒,你先離開吧,我跟你爹有話要談。」水荷急忙出聲,不死心地又想撐起身子。
彼炎黑眸危險地眯起,快步來到她床畔,雙掌輕扣住她雙肩,逼她重新躺回去。
「你做什麼?還不乖乖躺好!」她真是他見過最不合作的病人,也是唯一一個能令他提心吊膽、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