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身為苗族族長之女,對下蠱之術自是更為專精;好在娘恩怨分明,不像爹這樣任性妄為。娘曾教過她如何下蠱,但她反而對解蠱之法深感興趣,將爹所創的鎮魂四絕曲加以研究,以音律運含內力,改成能令蠱為之喪魂的殺魂曲。
「很抱歉,為了救在下,讓姑娘的內力耗損太多。」
「你不必謝我。我說過,禍是我爹惹出來的,自當由身為女兒的我來收拾。」
對于她的冷淡,東方堂好脾氣地不以為意,臉上仍是掛著淺笑,黑眸注視著她清雅淡漠的小臉。
「阮姑娘,若你不急著離開,可願在此多停留幾日,讓在下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姑娘?」
阮香吟清雅的臉上有抹猶豫,水眸微斂,再抬眼時,一雙水漾大眼直視著那張含笑等待的溫和臉孔。
「好。」粉唇輕啟,頷首同意。
是她看錯了吧,為何她覺得東方堂臉上的笑容加深了,模樣似松了口的樣子?
這個東方堂的待客之道,還真是特別。
「東方大夫,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全身起了一塊一塊的紅疹,這會不會出人命啊?」
一名年輕病人卷起衣袖和褲管,赫見他雙手雙腿布滿一塊塊紅色的腫塊,令人恍目驚心。
東方堂把完脈、看完他的癥狀後,安撫病人緊張的情緒。
「你這是風疹,不會出人命的。我開個藥方,記得按時服藥,沐浴時不要洗太熱的水,也不要去抓它。」
「謝謝大夫。」年輕病人拿著藥方感激地離去。
阮香吟在一旁觀看了許久,發覺東方堂對那些一較為貧苦之人分文未收,有的甚至還免費贈藥,若遇較為富裕之人,也僅收微薄診金。
覺得自己已看夠,阮香吟決定離開了,豈料一轉身,右腕冷不防被握住,她詫異地轉身,對上一雙含笑的黑眸。
這男人不是在看病嗎?
「各位鄉親,向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阮姑娘,她也是一名大夫,若有任何病痛,也可以找她。」
東方堂無預警地將她推向前,介紹給大家認識。
聞言,眾人開心地紛紛道謝,有的甚至竊竊私語,猜測著兩人的關系。在眾人離開後,一雙冒火的水眸瞪向身旁的男人。
「東方堂,你憑什麼替我決定?!」
她可沒有他行醫濟世的偉大宏願,這男人也未免太不尊重她了。
「阮姑娘,擅自替你作決定是我不對;但你不覺得,既然我們有這個能力,何不幫忙這些窮苦人家?以阮姑娘的善良,相信是不會拒絕的。」
東方堂仍是一派溫文和善的模樣,笑看著她因怒氣而發亮耀眼的水眸。
這阮姑娘平日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唯有在她生氣時,才會讓人覺得較易親近。
「誰說我善良來著?!這里有你一個東方堂就足夠了,又何須多一個我。」
盡避這男人說得再好听,阮香吟仍是不為所動;想要當好人,他一個人去當,不必拖她下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旋身拂袖離去。
東方堂臉上笑容未變,對她的言語絲毫不以為件,雙手負于身後,腳步悠閑地跟在她身後。
大街上,左右兩旁商家林立,沿途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落,身處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阮香時並未停下腳步張望,僅只是緩步走著,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小心。」
直到耳邊傳來一道示警聲,身子在下一刻落入一堵厚實的胸膛里,她這才恍然回過一神來。
「姑娘、東方大夫,實在對不住,驚擾到你們了。」
推著一車青菜的菜販見自己一時不注意,竟險些撞上東方大夫懷里的姑娘,于是歉疚地頻頻朝兩人道歉。
「不礙事的,小心一點。」
東方堂俊臉上仍是一貫的溫和淺笑,並未苛責于他。
直到菜販感激地離開、東方堂雙手被硬塞了兩顆大白菜,阮香吟這才驚覺自己仍在他懷里,忙不送地退開,語氣冷淡地問︰「你跟著我做什麼?」
「阮姑娘,既然我答應了你要盡地主之誼招待你,總不能放你一個人不管吧。」無視她的冷漠,東方堂依舊好脾氣地說。
話說得那麼好听,方才不也是放著她,淨顧著替病人看診嗎?
阮香吟冷映了他一眼,再看了眼他手中的大白菜;這情景倒是有幾分好笑,不覺粉唇微揚,旋身逕自向前走。既然他愛跟,就由著他跟吧。
「來唷!熱騰騰好吃的豆沙包!」
一名小販拉長脖子叫賣,不少人聞聲靠了過去,人手各拿幾個,看來生意不錯。
阮香吟好奇地走上前,陣陣香味撲鼻而來,這才竄到肚子有些餓了。
「大叔,這豆沙包怎麼賣?」
「姑娘,這豆沙包一個……」
小販話說到一半,瞧見她身後的東方堂,再看了她一眼,連忙拿了兩個包子包了起來,遞給阮香吟,眼楮卻是看著東方堂。
「姑娘,這豆沙包就送給你跟東方大夫吃。東方大夫,謝謝你醫好我娘的病,又不收我診金,真是太謝謝你了。」
小販感激地頻頻道謝。東方大夫能來到岡陵城,真是岡陵城所有百姓之一禍。
第2章(2)
「這位大哥你客氣了。這兩個包子的銀子,一定要給你才行。」
東方堂從懷里拿出碎銀,小販反倒後退了一步,雙手拚命在空中揮舞,硬是不肯收。
「東方大夫,我不能收你銀子的。我若收了,我娘一定會怪我的。」
「是啊!東方大夫,你那麼好心地免費替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看病施藥,在這岡陵城內,誰敢收你銀子啊。」
「東方大夫,這只雞肥得很,等會我就送去龍鳳樓給你,讓你補補身子。」
賣雞的小販原本是要直接給他雞只的,可瞧他一身儒雅氣質,身旁的姑娘又嬌弱得很,遂改變主意,打算親自送過去。
「東方大夫,這些剛出爐的糕點給你帶回去吃。」
「東方大夫,這些菜和豆腐……」
「東方大夫……」
不容他拒絕,附近的小販非常熱絡地接二連三硬塞了不少東西給他;見他雙手已滿沒辦法再拿,轉而塞給他身旁的阮香吟,等到兩人一條街走下來,真可謂是滿載而歸。
「哇!三哥,你又被街坊的熱情給淹沒了。」
張振和王欽見狀,連忙上前幫忙。也難怪三哥不愛上街;街坊的好意,他無法推卻,卻又不想佔人家便宜,久了,三哥就變得不愛上街去,但仍是有不少病人會拿些吃用的來回報三哥。
阮香吟直到雙手和懷里空了,這才無奈地瞥了眼身旁的東方堂。她總算見識到這男人受歡迎的程度了,依她所見,恐怕連當今聖上出巡都沒他那麼受百姓愛戴。
「阮姑娘,不好意思,本想陪你上街,結果卻反倒累了你搬這些東西
回來,掃了你的興致。」東方堂歉疚地說。
這一路上,只見她冷著一張俏臉,一句話也不吭,想必是對他極為氣怒吧。
「罷了。我先去休息了。」
阮香吟看也沒看他一眼,逕自拾級而上,返回她暫住的客房歇息。
「王欽,先命人送午膳給阮姑娘,我去看一下孫婆婆的傷勢再回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東方堂朝身旁的王欽囑咐,隨即走出龍鳳樓。
「三哥好像很關心阮姑娘?」張勝瞧了眼客房的方向,再看了眼東方堂的背影,突然說道。
「別胡說了。三哥對人向來就很好,更何況阮姑娘救過三哥。」
張振想也沒多想地輕拍弟弟的頭,直接否決他的話。
「別在這里亂嚼舌根了,還不快分頭去做事。」
王欽瞪了兩兄弟一眼。這主子的事情,哪容得他們底下人說嘴,即使這兩兄弟受到三、四少爺青睞,也不準他們在背後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