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木門由外被推開來,走入兩男一女,也將光線帶入這間伸手不見五指的柴房。
走在前頭的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婦人,只見她睜大那雙細眼,走進角落那顫抖的身形,不客氣地抬起她的下顎,仔細地打量。
「這姑娘長得倒是標致得很,我這翠紅樓倒是沒有一個姑娘容貌勝過她,你們帶來的這個貨色倒是個上等貨。」
王嬤嬤滿意地嘖嘖出聲,想象著一堆火山孝子捧著白花花的銀子,開心地笑咧了嘴。
「壞人,壞人!」
王嬤嬤的手陡然被拍開,就見水蓮嘴里直喊著,身形更是往角落縮成一團。
水蓮雖然听不懂眼前這人在說什麼,可是她看她的眼光,令她害怕,直覺地她不喜歡這人。
王嬤嬤驚愣了半晌,瞇起一雙細眼,仔細地觀察她,惱怒地起身,對著身後的兩人吼道︰
「你們兩個在要我嗎?這姑娘是個傻子!」
「是傻子又如何,反正妳做這種生意也沒差嘛。」
「是啊!況且這姑娘又長得這麼美,客人看到早就色欲燻心了,還管她是傻子,說不定還覺得玩起來更是帶勁呢!」
兩個男人你一搭我一唱,愈說愈不入流,說到最後還笑得十分猥瑣。
「夠了,你們兩個給我老實說,這姑娘是打哪來的?」
王嬤嬤懶得听他們一堆廢話,直視著水蓮的雙眼有抹深思。
「我們兄弟也是替人辦事的,有人拿了一筆錢要我們去明月山莊,將上官痕的傻妻給抓走,並且將她帶的遠遠的,隨便找家青樓將她給賣了。」
「什麼?你們說她是明月山莊莊主上官痕的妻子?」王嬤嬤難掩驚訝。
她是听過明月山莊,也知道上官痕並不好惹,她若是聰明的確是不該接這燙手山芋。
「王嬤嬤妳也別怕,這兒是丹徒鎮,離姑蘇城可遠了,上官痕絕找不到這來的。」
就算找到又如何,他的妻子早已是殘花敗柳,他們也算是完成所托了。
「二十兩,我出二十兩要不要隨便你們,畢竟她可是個傻子,我還不知道這門生意我會不會虧損呢。」
王嬤嬤從懷里取出二十兩,在兩人眼前晃著,一副要不要隨他們,她一點都不勉強的模樣。
「這……」兩人互望了眼,雖是嫌錢少,可她說的也沒錯,他們也不想再冒風險去找買家了。「好吧,就二十兩了。」
兩人一收到錢,便頭也不回地走人了。
王嬤嬤等那兩人走後,臉上勢利的嘴臉一變,彎,一臉和善地望著水蓮。
「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告訴我妳叫什麼名字?」
水蓮一臉防備地望著她,她的眼神不像方才令她害怕,臉上含笑的神情看起來也像變了個人似的。
「蓮兒。」她怯怯地說。
王嬤嬤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伸手輕撫她女敕頰,像是怕嚇著她似的,柔聲低道︰
「蓮兒別怕,嬤嬤雖然不是好人,可妳放心,我絕不會傷害妳,以後嬤嬤會好好地照顧妳的。」
王嬤嬤將水蓮安置在翠紅樓後廂房,那兒較為安靜,也比較不會受到前頭客人的騷擾,並安排了位丫頭,照料著她,這才離開。
「嬤嬤,听說妳買了個傻姑娘?」
長廊下站著一位衣衫輕薄的美麗姑娘,似是等候了許久。
「沒錯,妳怎會跑到這來?」
王嬤嬤看著擋住她去路的,是她們翠紅樓的紅牌花魁青青,不知她的來意為何。
「嬤嬤將她安排在後廂房,而不是跟我們姐妹一樣住在前院,莫非是不打算讓她接客嘍?」
青青在听聞王嬤嬤今天又買了個姑娘進來,可卻是個傻姑娘,並且還安排人照顧,這個消息不只是她,所有的姑娘都覺得驚訝,所以她才好奇地前來一看究竟。
「沒錯。」
「為什麼?嬤嬤不是一向精打細算,怎麼會願意做這賠錢的生意?」
青青在听見她親口承認,一臉驚異!
以她待在翠紅樓多年,清楚地知道王嬤嬤可不是什麼善良人士,逼良為娼的事,她做起來絕不會手軟,為何今日反常了?
「我的事還不需要向妳們報告吧?還不快回房去準備,等會兒孫公子可是指名要妳坐陪。」
王嬤嬤臉孔一沉,拉著她的手,硬是要將她拖離開。
半個時辰後,青青在擺月兌王嬤嬤後,再次出現在後院的長廊上,直往盡頭的廂房而去。
叩!叩!
門外傳來敲門聲,小芳以為是王嬤嬤去而復返,門一開在瞧見來人,驚呼出聲︰
「青青姐,妳怎麼會來這?」
「我來看看那位姑娘。」
青青一眼即看見躺在床榻上睡著的人,走進一細看,眼里掠過一抹驚艷。
「若不是知道她是個傻子,我看我這個花魁的位置將不保了。」
轉頭面對一臉緊張的人,問出她的疑問︰
「嬤嬤有沒有說過,為何留下她又不讓她接客?」
「沒有,嬤嬤只吩咐我要好好地照顧她,別讓她跑到前院去。」小芳老實地回話,絲毫不敢得罪她。
「是嗎?這麼保護她,敢情嬤嬤是轉性了嗎?」
青青冷哼了聲,再瞧了眼床榻上熟睡的人,滿月復疑問地離開。
小芳待她走後,趕忙將門給關好,要知道,青青姐可不好惹,看來嬤嬤作這項決定一定引起各位姐姐的不滿了。睨了眼床榻上的人,忍不住嘆口氣,希望可別因為她,而讓自己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後院的長廊下,坐著一個縴細的身影,就見她雙臂環抱住雙膝,輕置膝上的小臉微皺。
清澈的明眸溜了一圈所處的地方,粉唇委屈地緊抿。
她好想相公、蓉蓉、小梅、春花,可是這到底是哪里,她是不是回不去了?
「蓮兒,妳怎麼坐在這,為什麼不回房里待著呢?」
小芳在房里沒找著她,見她呆坐在長廊下,沒好氣地說。真不懂嬤嬤怎麼突然變成好人了。
她因為長得差,所以一向是負責翠紅樓里的粗活,雖然現在變成只要看顧個人,是輕松多了,可也因為如此,害得她連帶地被院里頭的眾姑娘冷嘲熱諷。
這個中的原因她也明白得很,誰教翠紅樓里頭多的是逼良為娼的事,嬤嬤這回反常的舉動,自是引起眾人的不滿和猜疑,在這情況下,她這個負責照顧的人,自是得不到眾人的好臉色了。
「蓮兒想相公。」
水蓮怯怯地瞧了眼臉色不善的小芳,害怕地低語。
「妳煩不煩呀,每天都講同樣的話!要知道,妳現在已經很好命了,再吵就把妳丟到前頭去服伺那些大爺。」
小芳仗著四下無人,將隱忍多時的怒氣全發泄在水蓮身上,誰教因為她,害得她遭眾人的排擠。
水蓮被她這一吼,害怕地將身體縮成一團,小臉跟著畏懼地垂下。
「妳這死丫頭,原來都是這樣照顧人的!」
王嬤嬤才踏進後院,就听見吼聲,臉色難看地雙手齊下,使力在小芳身上擰出一塊塊瘀青。
「嬤嬤饒命啊!」小芳痛得哀叫連連,直呼著下次不敢,聲淚俱下的求饒。
「要是讓我再發現有下次,妳的皮就給我繃緊一點!」
王嬤嬤掐得手酸了,暫且放她一馬,小芳急忙趁機離開,離去時還恨恨地瞪了眼水蓮。
教訓完陽奉陰違的死丫頭後,王嬤嬤來到水蓮面前,像換了張臉孔,一臉和善地笑望著她︰
「蓮兒別怕。或許,我不該再將妳留在這了。」
輕撫著她仍有防備的小臉,雙眼因回憶而蒙上一絲感傷,喃喃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