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下弟子若有犯錯,常以喂食斷腸草來做為處分,依輕重來決定藥量。她曾親眼目睹,有人被逼服下一整株斷腸草,當場口吐白沫,全身卷曲成蝦狀,連半刻都不到,就活活給痛死。那猙獰垂死掙扎的模樣,可把她嚇得連作了好幾晚的惡夢呢。
「過了明天,門主真的會給他解藥嗎?」雀兒好奇地問。
「這我也不知道,大哥的性情向來喜怒難測,誰也料不準。」
像這回她偷溜出門,本想等大哥回來她可能會死得更慘,害她惴惴不安等待著;沒想到大哥非但沒罰她,還連一聲罵也沒有,並且叫二哥放她出房門,更可怕的是他竟笑笑地對她說︰
「不錯,依人長大了,想出去見識也是正常,不過下回最好有本事,不要兩天就被逮回來了。」
當時大哥臉上那抹難測的笑,可令她嚇得臉色發白。對大哥她向來敬畏有加,有時還會有些害怕。
「小姐,依你看,那個竊賊是否會被門主給處死呢?」
雀兒反常的問話,令闕依人揚眉,背靠著窗欞旁,美眸狐疑地直視著她清秀的臉。
「這我就不知道了,只怪他不長眼竟敢動天闕門的主意。雀兒,你為何會對他那麼關心呢?」
「沒什麼,只不過是听說那竊賊似乎在江湖上挺有名的,所以雀兒才會對他好奇。」她吐吐舌頭,清秀的臉上那可愛的神情,看得闕依人松了口氣,反倒笑開來。
「再怎樣有名,也不過是個難登大雅的賊。我可警告你,不準好奇地跑去地牢,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可保不了你。」
「我知道了,小姐。」
雀兒乖巧地應答。
主僕兩人又繼續閑聊,渾然不覺窗外有抹不該存在的黑影……
皎潔的月光,流泄大地,迤邐出一片銀光。
一抹黑色身影,俐落小心地躲過層層守衛,身形幾個起落,來到一處漆有黑底金字的牌匾上,寫著「凌宵居」的院落。
腳步敏捷無聲地輕推開木門,身形一閃進入後反手關上,一雙利眸藉著月光打量著房里的擺設,視線停留在位于床榻旁有座木櫃,上頭擺放著不少瓶瓶罐罐。不敢梢有遲疑,隨著瓶罐拿起再放下,找尋著適合的藥。
陡然,門外傳來聲響,接著房門被推開來,黑色身影在房門被推開的同時,機靈地閃身躲在木櫃的暗處,一雙眼直盯視著那抹進入的高大身影。
闕厲行一踏入房里,即敏銳地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不動聲色地走向床榻,精銳的黑瞳微眯,高大身形瞬間移位,出掌擊向木櫃。
「啊!」黑色身影來不及防備,右肩硬生生地被擊中一掌,在另一道掌風襲來前,急忙推倒阻礙他逃生的木櫃,但仍是慢了一步,蒙在臉上的黑色布巾被揭開來。
整座木櫃往闕厲行的方向倒去,隨著瓷瓶破碎的聲音響起,黑色身影趁亂破窗逃逸。
捏緊手上的黑色布巾,唇角勾勒著一弧殘笑。
「逃得了嗎?」
「依人,快開門!」
低沉渾厚的嗓音在深夜里突兀地響起,打破夜的寧靜,隱隱流動著不安的氛圍。
床榻上熟睡的闕依人,被這低沉有力的聲音吵醒,慌忙起身,手忙腳亂地穿戴好,這才飛奔過去開門。
房門一拉開,入目所及的是闕厲行一張冷硬的臉孔,身後跟隨著左右護法。
「大哥,這麼晚了,有事嗎?」
原本她仍有些困意,在見著她一向敬畏的人後,該有的困意在一瞬間自動消失,敏感地察覺定是出了事,否則大哥也不會深夜親自來她這瀟湘居。
「雀兒呢?」他淡漠地問。
「這麼晚了,應該是在她房里睡覺,大哥找她有事?」
闕依人微愣,不懂大哥為何會在半夜三更找尋一名丫鬟,而且大哥臉色似乎有異,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了?
闕厲行用眼神示意身後的兩人,眨眼間兩人即消失在不同的方向。
「大哥到底是……」
「別問,待會你就知道了。」
冷淡地打斷她的疑問,靜待兩人回來。不到半刻,兩人再次返回,手上多了名被捆綁住的丫鬟。
「雀兒!這是怎麼回事?」
闕依人驚愕地看著全身被捆綁住的丫鬟,嘴上還被蒙上布巾,連忙上前將她嘴上的布巾拿下,並解開她身上的繩索。
「小姐……」雀兒委屈地淚眼汪汪看著她,一面還回頭瞪著身後的左右護法,這兩人將她當成布袋似的,扛著就跑,害她現在還頭昏腦脹。
「還不快說!」
一道威嚴冷厲的嗓音從她頭上響起,雀兒瑟縮了下,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門主的存在。畏懼地偷瞄了他冷厲的臉孔,吞咽了口口水,囁嚅地輕吐出︰
「今兒個上午早,我才從小姐這兒走出房門,就被人從身後給劈昏了。等我清醒時,就發覺自己人在柴房內,不僅被點了穴道,全身還被捆綁住,嘴上也被蒙上布巾,更嚇人的是竟有位姑娘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瞧了眼一臉吃驚的小姐,和看不出表情的門主後,才又道︰
「後來我听那位姑娘說,她無意傷我,只是急著救人,只好委屈我暫時待在柴房,話一說完人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
由于她被藏匿于堆放如小山的木柴後,加上被點穴全身受縛,以致始終無人發現;若不是心細的左護法,連一塊角落也沒放過,只怕她到現在還未被人發現。
「哼!看來這次闖入天闕門的人,擅長易容術。哪怕她的易容術有多高明,我也要她來得了去不得!」
薄唇勾起一抹冷笑,旋身疾步走出瀟湘居,身後緊跟著左右護法。
「走,我們快跟上去。」
闕依人拉著雀兒的手,心急地想跟上去湊熱鬧。
「小姐是要去哪?」
雀兒一頭霧水地被拉著走,苦著一張臉,她現在全身酸痛又餓得前胸貼後背,根本是被小姐拖著走嘛。
「笨!當然是跟去地牢看熱鬧啊。」
不顧她的哀號聲,硬是拉著她走。天闕門好久沒那麼熱鬧了,錯過這場戲豈不太可惜了。
地牢里,傳來細碎的痛吟,像是強忍著極大的痛苦,不時伴著粗喘聲。
昂責看守地牢里的兩名守衛,正嗑著瓜子、泡著茶聊天,毫不理會牢里申吟的人。
「喂,阿牛,你猜這人熬不熬得過明天啊?」
那名喊話的人,睨了眼牢里蜷曲的身形,眼里有著同情。
「啐!我怎會知道?我又不是……啊,是小姐。」
阿牛斜睨了他一眼,眼角余光瞥見正走下階梯的身影,驚異地瞪直了眼,連忙起身相迎。
「小姐,這麼晚了你怎會來這?」
「我睡不著,就好奇想來這看看。」
闕依人來到兩人身旁,遙望牢房里的情形,美眸掃了眼掛在牆上的鑰匙。
「他的情形如何?」
「這……小姐你該明白,服下斷腸草的人,情況自是不可能好的呀。」
兩人疑惑地互望對方一眼,覺得小姐的問題有些怪異。
「很好。」
話尾方落,在兩人還反應不及時,飛快地點住兩人的昏穴,拿起牆上的鑰匙,走向鐵牢。
看了眼牢房里狼狽的身形,額上頻頻冒出冷汗,嘴里不時發出痛吟,她譏諷地道︰
「看來你在這過得很好嘛!」
听聞這冷諷的嬌柔嗓音,牢里的人緩緩從蜷曲的身形里抬頭,非但無一絲怒意,反倒強扯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