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碩,你沒有必要把那個日期設為密碼,可是你卻那麼做了。」夏婉清走近他。「你要麼就對我說真話,否則就讓我離開這里,並且……以後都不要再見面,彼此就當是陌生人,就算在伯爵家見面、在路上遇到,也當作不認識。」
她邊說邊走近他,明亮的眼里閃動著堅決。她走過他身邊,朝著門口走去。
她在賭,賭一個讓他說真話的機會。
第四章
「我後悔了。」零的聲音穿透夏婉清的耳膜,直撞入她心髒最深處。
「如果你指的真話是這個,我可以清楚的告訴你,我後悔了。」他的聲音清楚卻飽含著壓抑的情緒。「這六年來,我沒有一天放棄過找你,但你卻像消失在這個世界,不管用什麼辦法,即使動用了我們所有的資源,卻還是找不到你。」
夏婉清站在門前,肩膀微微挺直,表情倔強。
「我把這里布置成這樣,只是因為我住在這里,而我不想忘記你的任何事。內疚、懺悔、贖罪……這些都只是借口。我對你做過的事,不是這樣就能抹滅和被原諒的。」零的語氣依舊鎮定,卻有著無法隱藏的悲涼。
「即使後悔,但事情的確無法重來。我能把握的只有回憶,能做的就是將你曾有過的夢想復原,每天生活在這里,看著你喜歡的東西,並且祈禱能夠早一日找到你。」零緩緩轉身,黑發下,是一雙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眸。
她微紅的眼里閃過幾許哀戚與柔軟,能夠感覺到他注視的目光。
「我曾想過如果找到你,就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雖然我還是無法保證能夠給你幸福,但最起碼,我能保證你的安全。」零嚴肅沉重說出口的話,一句句都打在她心上。
「你沒有對我說過這些,你什麼話也不曾說過。」她捏緊手里的皮包。
「我必須尊重你的意願,讓你自己選擇生活的方式,而且我不會再犯和過去一樣的錯誤,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和保護。」零依舊平靜。
「因為我說了那些話,所以你才沒有告訴我?你真是個驕傲的男人,說出一句‘你後悔了’就這麼困難嗎?如果今天我沒有發現這里,你是不是準備一輩子保護我,然後卻什麼也不告訴我?」她倏地轉身,眼神滿是哀怨。
零那張終年不見陽光而顯得蒼白的臉上,浮現淡淡的寂寥。「是的,我的確是這樣想。」
「你這個人……」她的下巴微抬,表情異常憤慨。「永遠這麼自以為是,你以為你這樣做,我會感激你嗎?」
他的寂寥一閃而逝,臉色只剩蒼白。「不,不會。」
「你把自己變成鬼,住在這種地方,又想向什麼人證明你擁有別人所沒有的犧牲精神?」她注視他,眼里的憤慨漸漸轉成怨懟。「還是你存心在折磨自己?」
「我住在這里,絕對不是因為你。」他冷靜的回答。
夏婉清夸張的點頭。「我想也是,不然我真的會……會……」她的雙眸仿佛看著仇人似的鎖定他深沉的眼。「……恨你。」
零深邃如海的眼略微一眨,眼中流露出微弱的掙扎。
「明明是你帶給我痛苦,但你做的事好像你遭受的痛苦不比我少,可能還會更多似的……那種感覺讓我不舒服,這里的一切都讓我覺得窒息和厭惡。」她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零微微搖頭。「我住在這里,是為了能更有效的懲戒罪犯。」
她看著他眼里掠過一絲冷酷,悸動的心情漸漸冷卻。
「如果我要你搬出這里,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你一定不會听我的話是不是?」她尖銳的問。
「是。」他毫不躊躇,斬釘截鐵的回答。
夏婉清伸手握住門把。「剛才你坦白的那些話對我意義重大,讓我不再覺得自己那麼悲哀——原來你也會後悔,而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的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真正鐵石心腸的人,除非他已經不是人,變成了魔鬼。」零注意到她的動作,眼神掃過她的手。「捕獵那些魔鬼就是我畢生努力追求的方向和工作,婉清……不,伊蓮娜,那份工作會讓我自己變成半個魔鬼,遠離我,才是你最好的決定。」他的手指痙攣。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原來他的胸口還是會如常人般疼痛,神經依舊受折磨。
夏婉清清亮的眼梭巡過他的臉,悲傷再度襲上她白皙細致的臉。
「我懂了……」她轉開門把,從外開門需要按密碼,但從里面只要輕輕轉動門把就能應聲開啟。
他們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會,一股淡淡的酸澀浮現眼中,時間因而靜止了一秒。然後,夏婉清轉身,跨步,朝門外走去。
零則站在原地,略顯消瘦的臉上是一片虛無,沒有任何表情。
當那扇金屬門再度自動合上,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他的視線內。零重新戴上了面具,那個空白、將他的臉完全籠罩的面具,在他臉上泛著陰冷的光芒。
貝魯特站在羅浮爆繪畫館中那幅舉世聞名的蒙娜麗莎肖像畫前,俏臉上的表情顯得很專注。
「為什麼會毫無進展?不是說一定可以探听到消息嗎?」她壓低聲音,自言自語般的說著。
「我們好幾處暗樁都被他們發現,雖然及時逃離,但也無法再繼續追查下去,所以還是要拜托您調查。」在她的身後,看似隨意落腳的一對旅客夫妻,那位妻子轉頭對著自己的丈夫說著。
「那就是說我絕不能查不出來?」貝魯特低頭從自己的手提袋里拿出素描本,在上面勾畫起眼前畫作的輪廓。
「是的,無論如何都要查出BOSS的下落,現在除了您外,組織里沒有人辦得到。」丈夫帶著笑容對妻子說。
「回去告訴杰夫里,半個月內我會給他BOSS的下落,其他計畫不變。」貝魯特低頭畫著素描。
「那我們就等您的好消息。」妻子和丈夫交談著。
「下一次見面在B地點,時間我會通知,你們不要擅自聯絡我。」貝魯特合上素描本,她的嘴角露出笑容,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那一對夫妻走到畫作前,認真的欣賞起來。
跨出展覽廳的貝魯特戴上一副深色太陽眼鏡,而她眼里的笑容在瞬間消失。
原本她並不想立刻展開行動,希望對方可以更信任自己,但為了追查出義父的下落,她不得不冒險了,看起來,她必須加快速度行動。
零和伯爵,誰才是她最好的突破口?
她的心里毫不遲疑的立刻就有了答案。
雪愕然的看著眼前被派來X組里做後勤工作的女子,一開始她接到上面的電話說要派一位實習生過來時,就已經讓她感到無比驚訝了。
他們這個特別部門從未听說過有什麼實習生能來這里學習,更不用說要派到X組了。
「奎恩小姐,怎麼是你?」雪看著夏婉清,她的身邊站著同樣一臉呆滯的風。
「是我向伯爵提出要求的,而且也得到了他的同意。」夏婉清無視于他們眼里的訝然,自顧自地布置起自己的辦公桌。「後勤支援的工作,在其他組一直都有專人負責,可是我們X組卻是組長零親自負責,那樣他實在太辛苦了。」
她俐落的整理桌面,不一會兒,就將自己的個人物品擺放整齊,並且打開了電腦。
「我雖然對組織里的各項規定不是很了解,但我在大學學的是行政管理,對電腦也算頗為精通,只要稍加學習,一定能很快上手。」夏婉清抬頭看他們。「你們也希望零可以從那間房間里走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