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韶妤那些冷酷無情的話,已經深深刻在她的心坎上,撕碎了她全部的自尊,也讓她明白自己陷入了如何寫劫不復的深淵里。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她問清楚了鐘韶的臥室,默默的走了進去。
「什麼,你現在要走?」和許勉談話結束上樓來的鐘韶,驚訝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曉竹,敏感的詢問︰「出了什麼事?是不是韶好跟你說了什麼?」
她想回答說沒有,可是心底里那團無處發泄的痛苦讓她突然點頭。「是的,是為了你妹妹,我不想再和她生活在同個屋檐下。」
「她跟你說了什麼?」他換上了警惕的神情,冷靜的走到她身邊。
「她說……」曉竹閉了閉眼,她還是說不出那些話。「她知道了我和許勉的過去,你看不出她對我有多麼深的敵意嗎?」
「可你告訴我,你和許勉之間早就結束,沒有任何牽連了。那麼你又何必害怕她的敵意呢?等到發現你和許勉毫無關系時,她就不會在意。」
「真的是這樣嗎?你真的這樣以為嗎?」她咄咄逼人的詢問。
韶不悅的擰起濃眉?因為她這不同尋常的犀利。「那你認為是怎樣?」
她咬牙。「許勉並不愛她,他們婚後也不見得多麼幸福。你不認為她會把這一切都怪在我身上嗎?」
「這一切與你有關嗎?」他依然冷冷詰問。
她雙眼圓睜。「難道你認為這一切和我有關嗎?」
他憤怒的抿緊雙唇,意識到自己的小題大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困難,必須面對他們兩個。可是為了我,你就不能忍耐一下嗎?」
「為了你?」她愣愣的看著他。
「對,為了我。」
韶妤的話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因為我是你的情婦嗎?所以我必須听從你的命令?」
「曉竹!」他厲聲的喊了一聲,胸口里一股無名的怒火正熊熊燃燒。「為什麼每次你都要這樣說?我從來沒說過要束縛住你的人和心,你是自由的,來去都由你自己決定,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盡避可以離開。但我以為我們兩個人生活,是應該彼此遷就和妥協的。」他壓抑著那無法控制的情緒,想要和她冷靜的交談。
「那麼說我可以離開?」她卻仿佛只听見這句話。
他開始感覺到怒火沖到頭頂。「是的,你可以走!但我必須問清楚你離開的理由,難道僅僅因為你不願意面對韶妤和許勉?如果你果真如你說的,對許勉已經毫無感覺,你為何要懼怕面對他們?」
「我不是懼怕面對他們。」看著他如狼般凌厲的眼眸,她只感到自己正在崩潰的邊緣徘徊,他為何如此凶狠,如此不耐煩?或許他已經得到了她,所以不必再對她和顏悅色,小心呵護了吧?驀地,她想起了韶妤另外的話——「你大概不知道他已經有一個談論婚嫁的女友了吧……」「那你為什麼要走?」
看著他嚴厲的眼神,看著他那惡狠狠的表情,她月兌口而出︰「因為我是你的情婦,情婦是屬于那個小鮑館,而不是這間大房子的。這里是屬于你和你的妻子的居所,不是你和你的情婦。」
他微微一愣,凶狠的表情逐漸被錯愕和茫然取代。「你是為了這個原因?」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可是眼淚卻突然無法遏止。
「曉竹。如果我要你住在這里呢?我給你這樣的權利住在這里呢?」他的手扶住了她的肩膀,眼神也溫和越來。
他在可憐她,施舍她!她從他的眼里看見了同情和憐憫嗎?他知道他必然要和她分手,所以才尋求補償嗎?不,她不要……「我不要!」她大喊著揮開他的手,在他驚駭的眼神里決然說。「我不要你給我這樣的權利,我只要安于情婦的本分,因為我只會是你的情婦!」
他眯起了雙眼,她看著風暴在他黑色的眼眸凝聚,看著他全身緊繃,看著傲慢和狂妄的神情爬上他剛毅的臉頰,他冷聲說︰「如果你要走,現在就離開。」
轉身間,他大步離開了房間,把房門狠狠的甩上。
那一聲巨響久久回蕩在她的耳邊,震碎了她如雨般滾落的淚珠,也震碎了她的心靈。
天哪,為什麼她會覺得整個世界都突然粉碎了呢?
自從那天以後,他就不曾在她面前出現過。那個冰冷的夜晚,她獨自一人回到這所空蕩蕩的公寓里。從搬進這里後,第一次獨自一人睡在柔軟的床墊上,第一次沒有一個溫暖的胸膛可以依靠,沒有一雙堅實的手臂枕在她腦後。
她強烈的譴責自己,不該如此想念他的擁抱和他的味道。一個情婦是不可以要求太多的,即使她已經發現自己是如此離不開他,她也不能有非分之想。
可是僅僅一夜,她已是如此思念著他,如果日後他終于不再需要她,厭倦她以後,她又該如何度過那沒有他的每一天?
不,她不能讓自己陷進去,不能愛上一個用金錢收買她的男人。
他只要她的身體,不要她的心,她怎麼可以自己愚蠢到去捧上一顆地根本不要的心呢?結果必定是被他打成粉碎,扔在地上。
曉竹撲在羽絨枕上哭泣,為自己悲慘的命運而哭。因為她終于發現,她的那顆心早就已經不在自己身上,她早已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她愛上他了,當他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將她抱住,承諾替她解決一切難題時,她就已經愛上他了。可是她愛的那個男人真的存在嗎?他不是已經用行動證明,他的溫柔和他的舉止都是有目的的嗎?她怎麼可以愛上這樣的男人?
她想收回她的愛,卻發現她已經無能為力。愛,一旦付出,就可能永遠無法收回了。兩年前,她可以輕易的不再愛許勉,那麼這一次,只要她堅持,她是否也可以不再愛他呢?
她閉上眼楮,腦海里閃過的全是他那雙柔和的眼眸;那看著她的炯炯光芒;還有他身上獨特的男性味道;他擁住她時,那雙大手傳來的溫暖。他是她的男人,她惟一的男人!她如何可以忘記?
但她必須忘記,因為她只是一個情婦,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一個在他的生命里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的女人……可悲的是,她愛上了他,想要和他擁有永遠,而他要的卻僅僅只是她的身體和她的溫存。
每天她都過著最平淡的日子,晨起暮休,一日復一日,沒有波瀾也毫無生氣。她的心已經成為一片冰冷的沙漠,她封閉起心門,開始拒絕對他的愛。
兩個月來,當她再也不曾見到他出現後,她真正死了心,也滅了情。她已經下定決心,從今以後,不再付出任何的感情,那樣,就不必再心痛,也不會有痛苦。
在辦公室里,鐘韶望著手里的文件,可眼前浮現的卻是一張素淨的面容,一個微笑里帶著濃濃哀愁的美麗容顏。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她了?
兩個月!漫長的時間,他居然真的不曾給她打過一個電話,真的狠心不見她。
她還住在那個公寓里嗎?還是已搬回家去和父母住?她怨恨他的不聞不問嗎?還是感覺到了真正的輕松?
她那天的話深深刺傷了他,因此他毅然的離開她。可是他有什麼理由責備她?是他當初提出的請求,是他逼著她答應自己無理的要求。是他自私的想要把她留在身邊,想要擁有她,卻不曾體會過她的心情。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又在期待什麼?又在希望著什麼?難道他以為,她應該愛上他這樣惡劣的男人,應該對他感激涕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