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對他生氣也沒用。
開心是一天,絕望也是一天,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換個角度想,也許再過兩個月,村里能再買一頭牛,也算是一樁善事。現在雖然不是最好的情況,但也不是最差的。她一定要這樣相信,其實這樣也不錯、這樣也不錯。
巫主庭自我勉勵兼催眠完畢,拿起一旁的算盤,重新算著最近的賬目。
對了,她要記得從明天起,他的住宿、吃食費用要漲一成。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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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幾年來,天地之間的氣,變動得十分厲害。恐怕短期內,天地之氣不會重歸清和寧靜。
天道已然半毀,妖魔群出亂舞。
巫主庭今天帶著小宇巡視谷內結界時,遇見了一只比人還高大的妖怪,還領著五、六只小妖襲擊這對姑佷。那只妖怪能夠避開谷外的結界,找到她道術難至的縫細,鑽入山谷邊緣,算是頗為厲害且聰明。她費了一番功夫,才把那只妖怪降伏,把群妖燒成灰燼。
雖然那些妖怪沒闖進山谷內,而且被消滅了,但是巫主庭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最近她遇見的妖怪越來越難纏,代表這世道還要亂上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可能邁入下一個盛朝的治世。越來越多的妖怪肆無忌憚的傷人、吃人、附身,防不勝防,殺不勝殺。現在她還應付得來,但是她怕有一天,遇到妖力高強到讓她收伏不了的妖怪,村民該怎麼辦?
「小宇過來。」巫主庭叫住拿著弓箭往外跑的小佷子。
最近巫主庭只要有空,就抓住小佷子教道術。她明白依照小宇的天分,恐怕她再教上幾個月,他的道術也未必會多大的長進。可是明白歸明白,小宇目前是巫家的第二傳人,也是她在道術方面唯一有可能的助手,不加緊鍛煉小宇,她能鍛煉誰?而且,她擔心,有朝一日她真的守不住山谷……那麼護谷之責勢必落在小宇身上,他的道術繼續這般不靈光,如何扛得起這重擔?
「姑姑。」小宇抱著弓箭蹦蹦跳的走過來。
「姑姑這幾天教你畫的符,你畫熟了沒?」
一听姑姑是查問符咒的功課,小宇的笑臉就垮下來。「會畫一些……」他終究沒膽子騙姑姑說會畫了。
「去畫來給姑姑看。畫五張好的,姑姑說可以,才可以出門。」
「是……」小宇有些泄氣的往屋里走。畢竟他現在才剛滿四歲,正是愛玩愛鬧愛新奇事物的年紀,要他規規矩矩的坐在書案前,執筆畫符畫上好一陣子,確實有些難。小宇唯一慶幸的是那些歪七扭八的符,比起娘親教的端端正正的字,好畫許多。
這陣子,巫主庭為了小宇,翻遍了巫家藏書里有關符的書,鑽研起各式各樣的符。
由于小宇年幼,天分不足,精神力不夠穩定和強壯到隨時隨地的用咒語驅動道術。那麼于心情平靜時,先把咒畫在符上,危急時他只要驅動符上的咒文,藉由這媒介再驅動道術,這樣比直接用語言驅動道法要容易多了。
巫家關于符的藏書有限,然而對巫主庭而言,她只要知道一些基礎,就能從中再加以變化、改進、加乘,一道符的圖案她就能衍生出十幾道符來教小宇。雖然小宇學得慢,四五天只學會一道符的畫法,巫主庭每天還是把腦中不是閃現的符給畫下來,注明使用方法與相關的道理,整理成冊,以備隨時教學之需,或是有一天小宇自己一人鑽研時,能用得上。
殊不知巫主庭為了教小宇,把巫家僅有三本薄薄的符之書,衍生成七本有系統的符書籍;那七本書灌溉了巫家人另一系統的道術,讓日後巫氏本家的道術逐漸凋零之後,旁枝的符學卻盛開燦爛的花朵,在外地儼然成為一大宗師;同時讓沒落的陰陽道,興起另一股大勢力。
此時,小宇當然不知道自己學的東西,在未來有這般巨大的影響力。只見他趴在書案上,對照著姑姑畫好的符,一筆一劃努力認真的畫符,嘴巴里嘟嘟嚷嚷的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啊!歪了……」小宇懊惱,揉掉那張畫到一半就畫錯的符。只有整張都是平心靜氣又專注畫成的符,才會成功的燒起來。畫不好的符,姑姑不收的。
「小宇,你又在畫畫了。」黑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附近。他轉眼一瞧,那個矮不隆咚的小宇又趴在桌上畫符了。嘻,人真有趣,很會自行發明東發明西的,偏偏那些東西還真的管用哩。
黑衣男子看完巫家藏書後,也順便看了巫主庭寫的那些書。好玩之余,他也拿起筆,依樣畫葫蘆的畫了幾張符咒。
同樣的符咒,小宇畫完,測試,燒出一個燈油大的火焰;黑衣男子畫完,測試,燒出半棟房子大的火焰,把眾人唬了一大跳。幸好,他手一揮,那些火就消失于無形,沒有造成什麼人傷亡,只是幾根被燒到的梁柱要補強,還有七八張波及到的桌椅不能用了,要重新做的。
這些家具的修理費用,巫主庭當然算在他的賬上。
自此,黑衣男子像是得到一個新玩具似的,每畫好一道符,就拿去空曠的地方測試,然後在那里贊嘆不已。有時,他想到什麼「更好看」的符,也補充在書上,以便日後過年過節時或是他想看時,能夠畫出來,燒著玩。
他最新發明的一道符能同時燒出七七四十九道火焰,高高低低的擺成幾個大圓圈,還能依指令排成隊伍,連成一道火龍,昂頭擺尾的飛翔,比他有一年在人間看到的元宵節,更燈火通明呢!
「大爺。」小宇的聲音諂媚到能滴出蜜來。
自從見識到那道轟天大火,小宇對黑衣男子的崇拜升高到跟姑姑並駕齊驅的位置了。而且黑衣男子對他滿好的,不像姑姑對他那般嚴格。
「大爺你要不要也畫一張?」小宇睜大眼楮,充滿期待的問著。
「這是庭兒要你畫的吧,我跟你畫的符力量差那麼多,就算圖案一樣,她也認得出來。」黑衣男子嘴里咬著一顆野果,喀滋喀滋的吃著。
黑衣男子在有緣客棧住了一個月多,為了方便叫人,他就跟著眾人的稱呼叫。劉三娘和少婦叫巫主庭庭兒,王伯稱呼她小姐,巫山宇稱呼她姑姑,黑衣男子想了想,就決定叫她庭兒。
「大爺你在吃什麼?」
「果子。」黑衣男子從懷里掏出一顆拋給小宇。
本咚一聲。小宇當然沒接住飛來的果子,他立即丟下手中的毛筆,撿起那顆在桌上滾的果子。那顆野果大約有成年男子的拳頭大。
「謝謝大爺。」小宇連擦也不擦的,就直接把果子往嘴里塞,眼楮笑得撲閃撲閃,學黑衣男子一樣喀滋喀滋的吃起果子。
黑衣男子擺擺手,表示小宇不用客氣。
「真甜。」小宇吃的滿嘴是野果的香濃汁液,有些還順著下巴滴到衣服上了也沒注意到。
「娘!」吃了一會兒,小宇就這樣嘴里咬著果子、下巴滴著果汁,轉身跑去找娘了,打算去對他娘說這果子真好吃。
黑衣男子看看書案上那張畫到一半的符,又看了下小宇遠去的影子,他聳了聳肩。反正功課沒做完,被罰的人不會是他,何必在意呢。
黑衣男子嘴里叼著果子,嚼呀嚼,悠閑的信步往外走去。
慢悠悠的晃到外邊,正好瞧見巫主庭拿著一顆吃到剩一些的野果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