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主庭沉默了半晌,終究沒辦法像他那般豁達,把死亡視為平常事。她問︰「沒有錯的人,上天為什麼要以死亡對待他?這不公平。」
「哈哈哈,小巫師,天意不是只有仁慈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的生生滅滅,有公平嗎?萬物興衰生滅,本就是自然輪回之理。為什麼你們人就要生活得比一只羊還要平安、還要快樂?什麼是公平?你要公平,自己找老天爺問去。」
巫主庭心下惻然,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不知道該為即將遇到更多戰爭的無辜百姓做些什麼。
不,她有能做到的事,她一定要守住山谷!守住村民的安樂與笑容!巫主庭眼中的茫然、哀傷逐漸轉變為堅強、篤定。
她要盡其所能,守住這塊人間淨土。
第四章
「姑姑,小白生小孩了!」小宇從他房里沖出來,邊喊邊跑找巫主庭。
「小宇用走的!小心摔倒。」瞧見佷子腳不沾地的跑步方式,巫主庭嚇了一跳。
「姑姑快來看看啊!」小宇又叫又跳的跑到可戰前,直拉著巫主庭往里面走。「小白生了五個小小白。好厲害喔!」
小白?那只兔子。巫主庭恍然大悟。
雖然她曾經想說趁小佷子不想養寵物時,就把它解決了變成現銀,不過最近事情太多,再加上山谷外的妖怪數量增加得越來越令人擔心,她都忘了小白兔這件事。
小宇養了白兔才十天左右,它就生了一窩小兔,難怪當初她總覺得那只兔子稍微胖了些,原來她還以為是山里的草葉茂盛,才會讓那只兔子吃的圓嘟嘟。
小宇高興地拉著巫主庭,嘴巴不停歇的述說這幾天喂養兔子的情況。
黑衣男子饒富興味的跟在這對姑佷身後,也往里邊走去。
巫主庭讓小佷子牽著走,負責家中經濟的她同時也算起賬來了。
「嗯,買那只兔子花了六錢銀子,現在它還是值六錢。多了五只小兔子,喂些青草野菜的,五只全部養大,花不到多少錢。留下兩只給娘和小宇各做一條過冬的兔毛圍巾,那還有三只可以賣,扣掉本錢還賺了一兩八錢。」巫主庭滿意的點頭。意外之喜啊,今年的冬天好過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黑衣男子問。
「當初沒炖了那只兔子吃,真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呵呵,沒想到就這樣養著那只小兔子,居然越養越大,財源滾滾啊!」
「為什麼?」
「吃了那只兔子,它就只值六錢銀子,吃掉了,就沒啦。現在把它養著,生了五只小兔子,連同原本的母兔,總共值三兩六錢銀子。就算我不拿去賣錢,兔子也從原本只能吃一次,變成能吃六次。劃算啊!養得好,養的太好了!」
黑衣男子指著下巴思索。算賬的事,他沒興趣,但是他對吃的事,興致可高了。直接吃掉,只能吃一次;慢慢養著,就能吃六次。嗯,听起來很劃算……
走在最後的他一邊思索一邊瞅著巫主庭的背影。
養著比較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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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養兔子賺了一筆意外之財,再加上黑衣男子預付了兩百兩銀子的住宿錢和餐錢,巫主庭這幾日忙著指揮村民,在山谷里靠近有緣客棧的地方,開出幾塊空地,搭建豬舍,打算喂養家禽家畜。
村子里的雞鴨有限,羊只更少,有緣客棧即使願意收購,村民也不可能全賣了。既然黑衣男子打算在客棧多住一段時日,那麼光是他每天吃掉的肉量就非常驚人,獵戶們打來的獵物已經喂不飽他,總不能每天都讓王伯走上半天路,去城里買肉回來。
巫主庭干脆撥出一百四十兩銀子,請王伯和謝大哥去城里搜購一些豬羊雞鴨,還買了一頭牛回來。不過,牛當然不能吃,那是給村民共用,拿來耕地的。多了牛只幫忙耕地,山谷里還可以再墾出十幾畝荒地來種田。
巫主庭開始認為其實讓半神半獸半妖魔的他住在這里,似乎也不錯。他一個人的食量抵得上六個壯漢,而且特愛吃肉,那等于是客棧同時來了六十個人的收入!呵呵,只做他這一筆生意,不知道是客棧往常清單生意的多少倍了。現在她還能夠有余錢接濟山谷里三戶孤兒寡母、老病的人家。
如果他再住上兩個月,那她就能再存下足夠的錢,再去買一只牛回來。這樣能開墾的農地就更多了,也許這兩只牛,還能生下小牛呢!
至于那兩百兩銀子是怎麼來的,他帶著銀子回來的那天,她沒聞到血腥味。為他,他說是去一個當官的家里拿的,那個官很有錢。一個當官的被他說很有錢,要嘛是這個官本來就家底豐厚,更可能的是那人是一個貪官!就當作那個官破財消災好了,那個官該慶幸沒出人命呢。
巫主庭對官員沒什麼好感,因此心安理得的收下那二百兩銀子。
如果他能朝廷里的貪官全部吃了,也許大宋會有救吧?
唉,想太多,算賬吧。
正當巫主庭喜孜孜的打著算盤,覺得未來十分美好時,赫然發現——
「天啊!你拿著什麼東西?」她發現他手上拿著一個極眼熟的東西走過去。
「書。」黑衣男子朝她甩一甩泛黃的書冊。
「那個我家老祖宗的書!」她瞧見那本在他手中顫動的「降妖全錄」,它應該擺在她房里的書櫃才對。
「是嗎?這本我還沒看,不清楚。」
「不告而取謂之偷,你這個小偷,還我!」巫主庭一拍算盤,算珠發出一聲清亮聲響,她沖上前要搶回老祖宗的珍貴手札。
他把書舉高,不羅嗦的道︰「我要看,借我。」
「你看這本書做什麼?」她跳,又跳。模不到書,可惡!巫主庭連忙搬來旁邊的凳子,站上去,伸長手臂——
他干脆騰空飛起來,就這樣坐在半空中。
「你你、你快下來!」巫主庭氣急敗壞的喊。
「不過是一本書而已,看看有什麼關系。而且我跟你借了。」
「我沒同意!我沒同意你還拿去,這根本是強盜!」
「強盜就強盜嘍。」他絲毫不在意,就這般坐在半空中,翻開書的第一頁,開始看。
巫主庭深怕他看到老祖宗寫封印他的那篇文章,到時他一怒,把書給燒成灰,她找誰哭去?于是她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
「好好地,怎麼突然想看書?」她戰戰兢兢的問。
「無聊唄。有些書而滿有趣的。」他打了個呵欠,翻到第二頁。
「你識字?」
「廢話。不然我拿著書看做什麼?」
對了,她之前就覺得奇怪了。「你懂論語?」他曾經引用過論語里的句子,雖然他解釋的方式跟私塾先生有些不同,然後听得出他對論語了解得頗為深入。
「學的。」他翻到第三頁。
「跟誰學?」誰有膽子教這只半神半獸半妖魔讀書?
「孔夫子。不過,論語不是夫子寫的,是他說的。」
「我知道。是孔子弟子與再傳弟子寫成的,書里紀錄著孔聖人教學時的言行。你跟孔聖人學書?」
「有時候太無聊,我會自己找些事情來做。有一天,我在人間閑逛,發現夫子很亮很亮,他身上有一種光,跟你的罡氣的光不大一樣,是一種很舒服的溫和,讓人很想接近的光。所以我就跟其他人一樣,拿了兩條肉干,去當他的學生了。直到他死,我才離開。」
他居然是孔聖人的三千弟子之一……最偉大的教育家孔聖人,怎麼沒有徹底教化這只妖怪呢?教育好像還是很難改變一個人,不,是一只妖的天生性格?是因為他遇到孔聖人時,他的個性、思考已經成形固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