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主庭警戒的四處張望。從下馬的那一刻起,她的手就緊握著袖內匕首;刻著咒語的銳利匕首,不論是對人或是對妖都管用。
石頭這麼重,尋常人根本搬不動,也不會沒事去挪動路旁的石頭。
是同道中人嗎?
還是妖怪?
不論是哪一種,能夠破壞巫家最強的石結界,肯定不可小覷。
嘻嘻,巫師怎麼變成女的了。
突然,巫主庭望向東邊,謹慎地一小步一小步的走過去。
仔細的檢查一陣子之後,發現東邊沒有異狀,她才重新走回石頭旁,布下另一個更強的結界。
確認結界正常運作之後,巫主庭策馬去檢查另外兩個半圓形結界,打算把它們再做加強。
餅了一陣子,一道身影緩緩的平空出現。只見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穿著一襲精美的黑色長衫,拿著一把公子哥慣用的紙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我隱身時,還能听到我說話,道行不淺呀。」男子樂呵呵的笑著,那笑容帶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男子持扇扇了幾下。
「呿,一點都不涼。」男子停下動作,同時,刮起一陣強風把自個兒的衣袂、頭發吹得都飄起來了。
接著,他把手工精致的紙扇往嘴里一丟,咀嚼了幾下。
「難吃。」
※
棒天。
巫主庭在教大嫂辨認藥草。
在這個自給自足的村落里,最多的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農,同時蓄養一些家禽家畜,還有幾個身手高明的獵戶、一個識字的私塾老先生。如果村人需要鐵鍋、菜刀、碗盤等工藝品,大多是走半天的路到遠處的市集去購買,也販賣一些村里的農產品、獵物、毛皮、藥材。村人生病的話,就是找巫家人醫治。由于親人大多過世了,因此巫主庭十五歲之後,道術與醫術都是看書自學的。離家之時,父兄特地為她裝了一大箱一大箱的書籍,就此派上用場。
她在道術的進展上比較快。每天巡視一次谷內結界,每十天巡視一次谷外結界;巡視時經常會遇到妖怪,再加上她的根骨靈慧,體質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在谷外的結界走動時,仍有一些較厲害的妖怪覬覦她,打算把她吞吃入月復,好增加幾甲子的妖力。它們最終的下場是被她的護身罡氣給灼傷,並且被她輪換不同的道術給收拾了。在這樣頻繁的鍛煉之下,又沒有父兄可以依靠,她的道術因而進步飛快。
至于醫術,她則是讀醫書、采藥草、嘗百草,一點一滴模索出來的。幸好村人患的只是常見的小病小痛,因此在醫治上,她倒是沒出過什麼差錯。
少婦一邊認真听,一邊提筆仔細記下。
突然,巫主庭皺眉。
「庭兒,怎麼了?」
「南邊結界又被打破了。」
昨天巡視結界回來之後,巫主庭就把親人們身上攜帶的護身符都再做了加強,同時架了一個新結界把客棧整個包在其中,並且叮嚀他們最近不要亂走。
才隔一天,結界又破了,而且還是同樣的南邊;就算巫主庭昨天還有一絲僥幸心態,今天也全消失了。
「我出去看一下。大嫂,你叫娘、王伯、小宇,全待在一起,在我回來之前,不要出門,不要落單。」
「好。」少婦提起裙擺,趕忙跑去找齊家人。
巫主庭離開前,為了以防萬一,她給客棧又多添了一道保護結界。
正當她要去馬廄牽馬時,噠噠的馬蹄聲從路的另一端傳來,于是她先走去客棧門前。
一支車馬隊逐漸出現在她的視線里。只見有的人騎馬,有的人騎騾,有的人趕著馬車,也有人走路;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四處奔走的經商隊伍。就算妖怪要假扮人,那車馬器具也沒辦法變出來,而且整支隊伍沒有妖氣,他們應該是人沒錯。
「太好了,前面有客棧呢!」一名騎著馬在隊伍最前方的男子高喊。
整個車馬隊歡呼起來,振奮起精神,加速朝客棧趕來。
瞧他們的打扮與半舊的車馬器具,應該是慣朝山林鄉鎮往來的商旅,似乎沒什麼奇怪。巫主庭謹慎的打量前方約莫二十人左右的商隊。
「姑娘,你是客棧的人嗎?我們要投宿。」騎馬的男子最先到達。
巫主庭點點頭。「要用膳嗎?」
「要。先給我們來幾盤熱菜跟茶水,稍晚還要熱水淨身。馬和騾子都要喂草料。先這樣。你快快去張羅吧。」年紀大約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子說道。
這時,其它人也陸續抵達客棧。
「請往里面走,我喚人出來。」巫主庭正要轉身時,身體僵了一下。
眨眼間,她設在客棧前的兩個結界接連被打破了!對方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就破掉兩個結界,這樣高深的道力連爺爺和爹爹都做不到,她自己也做不到。
如果對方同是修道者,為什麼要特意打破她的結界?
如果對方是妖魔鬼怪,這麼近相處,照樣能夠把妖氣收斂到仍讓她察覺不出來,這個……這個是怎樣厲害的大妖怪啊!
巫主庭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
「姑娘快點去張羅啊!我們一行人在山里迷了一天一夜的路,每個人都累得慌呢。」瞧見她仍站在原地,青年連聲催促。
巫主庭扯出一抹微笑。「大爺們迷路了,那可真是辛苦。」迅速思索了下,她的指尖凝出一小團罡氣,彈到眼前男子身上。
無形的罡氣普通人當然看不見。那團彈珠大小的罡氣,撞到男子身上就化散開來,附在他的身上。如果是修道人,她的罡氣會被吸納或是被彈開。由于無法被普通人吸收,所以男子身上的罡氣就漸漸消失。
青年毫無所覺的大步往內走,自己拉了把椅子就先坐下歇息了。
這個男人沒問題。還剩二十二人。
巫主庭視線射向那些塵土沾身的陌生男子。
一名身材高大的俊美男子,身著黑色長衫在隊伍的最後,安步當車,從容悠閑的走著。
※
客棧很少一次招待這麼多人。巫主庭一家人忙不過來,還找了謝家夫婦臨時來幫個手;恰巧謝大哥最近獵物頗豐,制了許多腌肉,正好在今晚派上用場;否則巫家人口簡單,客棧生意清淡,他們沒有每天開葷的。
先上了熱茶與湯面之後,廚房陸續炒好野菜、山菇、腌肉,還炖了一只雞。
三個已婚婦人忙著在灶房里洗洗切切炒炒,巫家老僕人王伯從酒窖里搬了兩壇果子酒出來,就忙著去弄草料喂馬匹騾子了。謝大哥則去挑水燒柴,上菜端湯的事情就由巫主庭全權負責了。
每上一次菜,巫主庭就伺機凝聚罡氣,把它彈到車馬隊的人身上。一次總能試到兩三個人。
隨著上菜的次數增加,越來越多人肯定是正常人之後,巫主庭的呼吸越加沉重了,凝聚的罡氣也一次比一次大。
巫主庭端著香菇雞湯走向主桌。主桌坐了六人,扣掉一開始就試過的青年,那一桌還有兩人沒試過深淺。
這次,她凝聚了一個拳頭大的罡氣。正當她走到一名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附近時,她把罡氣朝他身側彈去。
男子左手一動,手掌張了又握,然後把手攤在桌上。
對普通人而言,只會見到他動了動手,如同人有時會伸展一下疲乏的身體一般;但是,巫主庭清楚的瞧見他準確地抓住那團罡氣、捏碎,而攤開的手掌卻一點灼傷也沒有。
那團罡氣至少足夠把有百年修行的妖怪給震退三大步了,他怎麼可能捏碎它卻沒事?!見此駭人的情況,巫主庭驚呼一聲,手晃了下,正要放到桌上的熱湯灑了一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