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應該一天二十四小時都看緊牠才對,但是,我又不能把牠囚禁在身邊,剝奪牠的自由。」她愁眉苦臉的說。
這不關他的鳥事,他沒有發言的必要。
「兩全其美的方法就是把飛寶帶來學校跟我一起上下班,可是……你一定會反對……」她的秀眉擰起。
「沒錯!妳死了這條心吧。」他狠狠的戳破她的妄想。
這里是醫學園區,他的地盤,他的領域,他的天下,不是流浪動物收容所。要是讓那只會講人話的鳥成天在他的勢力範圍飛來飛去,豈不鬧得天翻地覆,搞不好還會登上新聞頭條。
不!他絕不允許這種狀況發生,那只鳥永遠別想侵犯他的世界,牠想都別想!
「假如飛賓真的被綁架了,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只要牠能平平安安的回到我身邊。」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是啊,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得來不易,換作是我,也會不計一切代價保牠回來。」他殘酷的冷嘲熱諷。
「你錯了!飛寶從小苞我一起生活,一起長大,這種感情就跟血濃于水的親人一樣,和牠是稀有珍貴的品種價值無關。」風生義正辭嚴的反駁。
東川御司不發一語的盯著她,鋼鐵般的決心正在動搖。
「飛寶是一只鳥,牠一定也會向往自由,渴望在天空遨翔,畢竟這是動物的天性。這麼多年以來,我也覺得讓牠出去遛一遛沒什麼不妥,直到今天听你說完那些話,我才開始有所警惕,原來,我一直讓飛寶處于險境當中,要是……要是飛寶真有什麼差錯的話,那……我活在世上也沒什麼意思了……」她哀傷地低嘆。
憂愁的嘆息聲回蕩在他耳邊,深深挑引著他的罪惡感。
神經病!東川御司連忙逼自己清醒過來。他為什麼要感到良心不安,就算悲劇發生也不是他造成的,他根本沒必要自告奮勇為那只胖肥寶的安危負責。
再說,假如他一時心軟,答應收容那只愛說話的怪鳥,那誰來為他未來雞犬不寧的日子負責?不行,這種交易打死他都不干!
「教授……」她的目光緩緩投向他,千言萬語全寫在那雙憂心忡忡的水眸中。
他狠著心腸別開臉,調開視線。
「唉……」她幽怨的嘆口氣,「好吧,你不用管我,反正你只是我的上司,我也沒什麼資格要求你幫忙,算了,我自己設法解決好了。」
風生將影印好的會議資料放在他桌上,郁郁寡歡的回自己座位。
他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東川御司忽然覺得自己像個見死不救的混蛋。
不過收留一只鳥而已,又不是要他把屎把尿、照料牠一生一世,他又何必太固執,雖然那只肥寶與他非親非故,好歹跟他有過一頓午飯的共餐情誼,倘若牠真的發生危險,他也難辭其咎,而她肯定會傷心一輩子,自責一輩子。
此後,那張成天笑咪咪的女圭女圭臉再也難展歡顏……
砰!他忽然听見自己意志力倒下來的聲音。
在理智還沒做出反應前,他突然迸出一段話。
「好,妳可以帶牠來上班。」
話一說完,他就後悔了,恨不得當場咬掉自己的舌頭。
懊死!他為什麼不再堅持一會兒!
「真的?」風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提是,牠的活動範圍只限于校區,絕對不準擅自飛到醫院那邊驚動病人,也不準引起太多的關注,要是牠惹出什麼麻煩,我唯妳是問。」他拉長俊臉,趁著理性還沒冒出來干預前,一口氣把「約法三章」說完。
「教授,謝謝你!」她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作出這種決定。」他咬著牙說。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風生漾著笑表示感激。
東川御司癱進椅背,按住發漲的太陽穴,一想到未來寧靜的生活即將被一只鳥搞得一團亂,他就開始覺得疲憊不堪。
可是,一見到那活力四射的生動俏臉失去光彩,他又于心不忍,總覺得該為她做些什麼。
他一再說服自己,這麼做絕不是討她歡心,也並非良心發現,純粹只是因為……
因為什麼?
內心深處有個聲音正在等待答案。
因為他是個慈悲為懷的醫生,普渡眾生是他的責任,懸壺濟世是他的使命,就這樣!
第五章
梅雨季即將結束,眼看著炎熱的夏季就要來臨了。
窗外正下著毛毛細雨,煙雨蒙蒙,整座園區看起來格外的迷蒙。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鳥,想要飛呀飛,卻怎麼樣也飛不高……」飛寶站在風生辦公桌的鳥架上,扯著嗓子引吭高歌。
「求求你,別唱了!」東川御司煩躁地丟開鋼筆,從筆筒拿出修正筆上下猛搖。
臭鳥!害他又寫錯一個字!
「我尋尋覓覓、尋尋覓覓,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樣的要求,算不算太高……」飛寶依然陶醉故我。
「閉嘴。」他快瘋了,自從這只臭肥寶佔領他的地盤、入侵他的研究室之後,他就再也沒有一天平靜的日子好過。
校長天天用廣播召見牠過去談心,每個學系的系主任都成了牠的忘年之交,獸醫學的穗波教授把牠當成百鳥之王,每日定時向牠膜拜請安,學生問候牠的次數比問候師長還頻繁,從醫學院到研究所,人人皆惜牠如實,疼愛有加,呵護備至。
當全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在為這只鳥贊嘆不已時,他只覺得身心俱疲,好想回家。
他已經受夠了每天都要被人追問牠撲朔迷離的身世,受夠了牠伶牙俐齒的口才,受夠了牠賣弄風騷的行徑,受夠了牠收買人心的速度。
偏偏想把牠趕回去又不行。身為一名企業負責人,他明白眾怒難犯的道理,他的權位終究比不上牠的魅力,若是他一意孤行,只會招來眾叛親離的下場。
唉!堂堂一個位高權重的理事長竟然不是一只鳥的對手,傳出去恐怕會被家里的一幫兄弟笑掉大牙。
「教授不喜歡流行音樂嗎?」飛寶飛到他的桌面上,歪著頭詢問。
「不喜歡。」他又拿起修正筆涂改錯字,整篇文書草稿上處處可見修正液的涂抹痕跡。
「不然,我唱聲樂給你听。」
「拜托,不要!」他急忙阻止。
但,來不及了,莎拉布萊曼的成名曲已經緩緩流泄。
「天啊……」東川御司無力申吟。再讓牠唱下去,他這篇研究摘要恐怕是趕不出來了。
風生在一旁偷笑,絲毫沒有出面制止的打算。
看一個冷靜嚴肅的男人情緒失控實在挺好玩的,每當他一抓狂,那張冷硬死板的撲克臉就會變化出許多精采豐富的表情,教人看得是又驚又喜,舍不得移開目光。
風生單手撐著下巴,手肘頂著桌面,微笑欣賞他被飛寶搞得一團混亂的模樣。
敲門聲響起,未等室內的教授響應,來人主動推門而人。
「教授,興致真好,一早就在听聲樂啊?」南宮翔嘻皮笑臉的登堂入室。
「喜歡的話送你,牠還會唱歌劇呢!」東川御司沒好氣的瞟了門徒一眼。
「翔。」飛寶揮舞著雙翅,開開心心的降落在新朋友肩上。
南宮翔拍拍牠的小腦袋當作招呼,暫時沒空搭理這只風頭頗健的校園新寵。
「教授,我想……」他支支吾吾的模到教授身旁,一副難以啟齒的窘樣。
「有話快說。」東川御司板著臉催促。
「那個……下周三就是期中考了,可是我……你也知道,這陣子我都在忙醫學研考會的事,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準備……所以……」南宮翔帶著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神色瞄他,希望他能心領神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