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與晉王不適任太子嗎?」
「信王雖發達丹陽與揚州,但信王為人與商人無異,聖上亦知,治國與經商不同,加上信王政歷尚淺,別說朝臣不服,只怕天下人也不服。」閻翟光當下神情一改,說得是既嘆氣又搖頭,晉王乃一屆勇夫,沙場雖無敵,可卻不曉得治國治民之道。」
听完他這-席話後,不語的建羽,思緒忽地飄至遠處,他回想起那日玄玉跪叩在大殿上親自將兵符交出的模樣。
他還記得,初登基之時,各地異姓王皆有反意,為平定四方諸侯,靈恩大力推薦玄玉出任洛陽總管,因靈恩相信這個二弟的能耐,認為玄玉必定能夠除去那些異姓王所造成的隱憂。事實證明,靈恩的選擇是對的,洛陽在玄玉的治理下,短短幾年內即成了國內第二大城不說,更成了楊國的經濟重城,而洛陽城內的那班異姓王們,竟也都伏首于玄玉,根本就不需朝廷費上一兵一卒。
相形之下,雖然鳳翔也任太原總管,但鳳翔的作法卻與玄玉出人甚大,三年之內,鳳翔是將太原納入楊國的手中沒錯,可鳳翔卻讓那些異姓王全部人頭落了地,以殺制反,鳳翔雖鏟了異姓王並確保他們永無機會再反,但鳳翔同時也砍掉了太原人的人心。
其實就當年鳳翔人殺異姓工一事,他就應該察覺到,鳳翔血冷,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是他從沒想到鳳翔競這麼狠,就連太子也能狠下心除去。
不知不覺問又再次想起靈恩,建羽一手掩著胸口,努力想壓抑下那-陣陣又再次在他胸臆里翻騰的悲痛,在傷痛中,他忽然想起,當年,他曾分別給了靈恩與玄玉各一塊王,因他倆是他心頭的兩塊寶玉,如今身懷蒼龍之王的靈恩已死,現下的他,手中的寶玉就僅剩擁有白虎之玉的玄玉。
靈恩之所以會死,是因那些覬覦皇位的皇子們一手所造成,假若今日他將太子改立于玄玉,那麼日後玄玉又將會遭遇到什麼?爾岱與德齡,是否也會對玄玉痛下殺手?遠在丹陽的德齡,手中擁有伏義營,而曾平定西北與西南的爾岱,手中益州大軍軍容也不容小覷。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靈恩了,他絕不能再失去玄玉。
「聖上?」靜立在一旁的閻翟光,不解地看著雙目泛著精光,看似像下了什麼決定的他。
「齊王現在何處?」重新振作的建羽,深吸了口氣後問。
「回聖上,齊王親自去迎太子靈柩了。」
「待齊王回宮後,命他來見我。」知道玄玉對靈恩仍有一份情之後,建羽更是下定了決心,「還有,速為朕擬道聖旨,通令全朝大臣,三日後早朝,朕將頒旨另立新太子。」
「臣遵旨。」
被補下獄後,負傷遭囚在天牢里的鳳翔,听了許多牢頭他們說的許多事,許多這陣子以來在朝中發生的大事。
例如父皇廢後,皇叔賀玄武被下旨處斬,以及玄玉被立為新太子。
他更听說父皇還有意大大削減各王爺手中的兵權,並且要求伏羲營以及益州大軍裁減軍員,唯獨改駐在長安近處的軒轅營,一兵未動。
從父皇所下的這些聖旨中可看出來,父皇不但要玄玉繼接靈恩的棒子,父皇更極力不要玄玉也因兄弟之故,被逼得踏上與靈恩相同的道路,父皇要保玄玉。
至于他這方面的消息也不少,自他垮台下獄的消息一傳出後,太原那邊早就隱忍他鄉時的地方官,全都爭先恐後地對父皇上折大書特書他的不是,尤其他對待治地官員與百姓的作風又是如何嚴苛,哼,標準的樹倒猢孫散、只是他不明白父皇為何不下旨將他處死。
相反的,被立為新太子的玄玉,在當上太子後的首件事,就是前來天牢一解他的疑惑,又或者該說是……來對他耀武揚威。
「听說你被立為新太子。」
坐在牢內地板上的鳳翔,上上下下地將玄玉打量過一回後,兩眼定在他頭頂的太子冠上。
「如何?」鳳翔拍拍衣裳站起身來走至他的面前,「身為贏家,有什麼感覺?」
「為何要殺靈恩?」這句話,打他听說靈恩的死訊起,就一直梗在他的心頭。
「別告訴我你對他有手足之情。」鳳翔不屑地睨了身為同犯的他一眼,「拒絕靈恩求援的人可是你。」
「至少公與私之間我分得清。」
「于公方面,你得藉我拉靈恩下馬,故才拒絕靈恩?」鳳翔也不是省油的燈,三兩下就看穿了他,「那于私呢?靈恩曾做過什麼值得讓你替他報仇?你素來不就只有被靈恩利用的份嗎?」
「他給了我機會走到今日,在父皇登基前,他更曾為我們遮風擋雨,若是無他,咱們這些皇弟們不會安然渡過那些歲月。」就因靈恩如此,故此素節在生前才會代靈恩向他求情,他也知若無靈恩,他今日不能站在牢外看著鳳翔。
「就這麼點微不足道的恩情?」鳳翔很是不以為然,「別把靈恩想得太偉大了,路是人走的,即便靈恩曾為咱們開道,但他可從未替咱們走過,他只是袖手旁觀,若非他在朝上失足跌了一跤保不住太子之位,只怕他會繼續在一旁看咱們斗下去,並打算繼續在暗地里坐收漁翁之利。」
玄玉篤定地為他下了結語,「你下會再有機會與我斗下去。」
「當然,如今我已是階下囚,怎能與你再斗?」鳳翔攤攤兩掌,當然也知道在落到這個境地後,要想翻身,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你的心依然不死。」玄玉兩眼直視著他那始終都沒行減少半分野心的眼眸。
鳳翔挑釁地問,「怎麼,你也想殺兄弟嗎?
玄玉以冰冷的眼神看向他,「滅南一戰起,你我即不再是兄弟。」
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鳳翔怔了怔,終于察覺到他那總是戴住瞼上的面具,似乎已經揭開,隱藏在暗處里的真實玄玉,此刻正隔著牢欄與他面對面。
「你我同是一丘之貉。」鳳翔輕聳著肩,「我若殺兄,你也好不到哪去,你不同樣是踩著兄弟踏上太子之位?」
玄玉將話原封不動地擲回他臉上,「我不如此,我又得被誰踩著?你嗎?」
「很可惜我沒能如願。」若不是女媧營連遭盤古營與益州大軍削弱了實力,讓軒轅營撿了個大便宜,今日會有他玄玉出頭的一日?按他的計畫,玄玉該同太子一般也戰死在沙場上。
「依父皇的意思,你該人頭落地的,但我不要父皇殺你。」
看著他臉上沒有為自己所為感到絲毫的後悔,玄玉冷聲地道出他今日還能活在這的主因。
「你會為我求情?」鳳翔似笑非笑的,一臉不信的模樣。
「我要你一輩子都待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玄玉刻意放緩了音調告訴他,「我要你付出代價。」
像是听了極大的笑話般,鳳翔當下笑得無法自抑,兩肩還不斷一抖一聳的。
「代價?」他笑著笑著突然狠狠換上了一張殘酷的臉龐,「生在皇家,本就該付出一些代價,問題是,你付不付得起。」
心生怒火的玄玉隔著牢欄一把用力扯過鳳翔。
「你輸不起。」鳳翔看著他的眼,譏嘲地說出答案。
他眼中有抹不去的恨,「我是輸不起。」他輸不起他身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符青峰,也包括他那個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你這眼神是在告訴我……你在記恨?」鳳翔還偏著頭問得很刻意,「你記的是哪一樁?我的記性不好,你不妨說出來提醒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