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奉鳳翔之命率軍前往巴陵平亂的閔祿,在越江之前,即听聞前南土巴陵四處,處處有民起義。
相較于其他兩位皇子的封地——九江與丹陽,巴陵的動亂較兩地為甚,原因是當初女媧營為求時效,攻下巴陵並在往東與往南推進之時,采取的手段過于激烈,以致百姓心中生忿恨與畏懼,在得知這處土地被賜封予當初派軍毀他們家園的鳳翔後,為求日後不活在水火之中,經盛長淵一號召,無論是南國殘軍或是百姓,皆紛紛響應于盛長淵的復國大計。
站在船首,早起的晨光映照在閔祿的臉龐上,在滅南之後,面上多了具眼罩的他,看來更是令人畏懼三分。
「盛長淵人呢?」一逕眺望著對岸的他,沒回首地問著身後的殷泉。
「回將軍,盛長淵,盛長淵已攜玉瑤前往九江。」
閔祿揚起嘴角,「算他有自知之明。」
「看樣子,盛長淵似乎打算一路東進。」同樣都是東進,不同的是,攻防交替,這回欲阻擋其軍前進的,換成了他們楊國的人。
「巴陵城中敵軍人數多寡?」閔祿壓根就不在意盛長淵能否復國,只在乎他必須在鳳翔抵達封地就任前所拿下的巴陵。
「約萬人。」
「留這麼點人?盛長淵是想輕巴陵或是瞧不起本將軍?」在松了口氣之余,閔祿相當不以為然,「當初巴陵既是由我一手拿下,我自然能再破它一回。」
殷泉要他別高興得太早,「城中幾乎都是百姓。」這才是盛長淵留給他的難題。
當下閔祿緊皺起眉心,面色也變得相當不自然,「王爺交待,萬不可傷及百姓。」
以往要下巴陵之時,巴陵之人乃敵軍,但現下的巴陵已經是鳳翔之地,鳳翔在他出發前不斷向他叮嚀,巴陵那塊地上之人,不是他的敵人,而是他日後的子民,日後他能否在巴陵東山再起,可全要靠封地上的百姓。
殷泉怔了怔,有些訝異地看著他,還以為他還是會像以往一般,不計代價地先攻下巴陵再說。
閔祿不滿地瞪他一眼,「你以為,本將軍有了婦人之仁?」
他趕緊低首,「卑職不敢。」有著先例在前,這教他怎能不這麼想?他還記得,當時閔祿是如何在長沙一帶將民兵屠于秋原之上。
要不是因為巴陵將是鳳翔日後的據地,他才懶得與這些余孽慢慢周旋。
他不耐地揚掌,「上岸後,設法先將叛軍趕至城外。」
「但……」殷泉為難地看著他,「啟稟將軍,不少將軍藏匿于民家之中。」
「那就先殺個當榜樣。」不把這點小事看成阻礙的他,揚首一笑,「咱們得讓南民知道,如今天下是我楊國的,誰要感藏匿叛軍謀亂!」
另一方面,趕在閔祿率軍揮抵巴陵前既已東進的盛長淵,此刻正在前往石守的路途上。
知道九江絕不可能輕易拿下的他,雖明白九江或是丹陽都有重兵,他卻也不能退回巴陵,他不能將玉瑤留在巴陵,因為巴陵若遭閔祿一破,玉瑤恐將性命不保,在玉瑤已號召起南民的復國之心時,他不能再失去玉瑤這個小小的希望。
未到石守,即在數十里外停軍的他,站在營外,抬首遠望四處,在那遠方,處處楊國飄揚的旗幟。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就算他再如何逞勇沙場,手中兵寡,若要再次遇上軒轅營,他也不知他是否能有勝算。
但他已沒有回頭的余地。
「殿下,原諒臣還不能隨你而去。」遠眺著東方丹陽方向的他,喃喃朝晴蒼低語,「待幼主復國後,臣,定會給殿下一個交待。」
長安。
春夜里的花朵綻放著清香,明燈晃晃的齊王府內,不似長安城內其他人家皆已在夜深睡去,府中正忙著打包的下人們,在府內來回穿梭,人聲一片。
在听聞余丹波已返回軒轅營後,等得心焦的玄玉即刻起程前往軒轅營,與余丹波一同前往九江,因九江局勢尚未平穩,故而玄玉不敢帶著王妃冬卿一塊前去領地,只好留下袁天印以及寶親王在長安伴著她。
風塵僕僕趕來長安的尹汗青,一踏入齊王府府門,所見到的即是四處熱鬧的景象,在向府內管家遞上拜帖,且說明是何人叫他來此後,早就等著他大駕的管家,即刻迎他入府將他帶去給袁天印。
「袁師傅。」經由下人領來的尹汗青,在書房房門開一時,站在門外恭謹地喚。
「你叫汗青是吧?」代替玄玉為他接風的袁天印忙迎他入內,「一路上辛苦了。」
「不敢。」
知道他是何等人的袁天印,並沒有對他拐彎抹角,也不想浪費口舌,故一開始就開門見山的對他直說。
「丹波何以請你來長安,我想你也明白。」
尹汗青拱手以覆,「下官之力雖然綿薄,但下官定會為王爺竭盡全力。」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袁天印笑笑地領他在屋里坐下,「日後就是自家人,別這麼客套。」
跋來長安首先就是想先見玄玉一面的尹汗青,環首看向這座不屬于玄玉的書房。
「王爺不在府中?」
袁天印親自為他斟了碗茶,「玄玉他趕去九江了。」
他點點頭,在前來長安的路上,也已听聞盛長淵在巴陵起兵,意圖復國之事。
「對于閻相,你可有把握?」坐在他身旁的袁天印,所關心的不是九江之事,而是長安那方面玄玉使不上力之人。
早有月復案的尹汗青自信地應道,「要得閻相並不難,只是得花點時間。」
「都已想好該如何下手了?」閻翟光這事之所以棘手,並非只是玄玉的那點小心結而已,而是要打听閻翟光的這一部分。
「是的。」
袁天印露出滿意的笑容,「很好。」幸好余丹波有這名舊同窗,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該找誰去對閻翟光下工夫。
「袁師傅,下官想問,拉攏閻相這事,王爺可知情?」單單只是推想,也知道玄玉對閻翟光不會有好感的尹汗青,很是擔心一旦他去拉攏閻翟光,但玄玉這邊卻擺不平時該怎麼辦。
「他知道,也同意這麼做。」邊說邊回想玄玉那夜不情願的臉龐的袁天印,朝他擺擺手,「這方面不需操心,你只管放手大膽去辦就是。」
門扇輕叩的聲音,在夜里听來格外清晰。
「袁師傅。」探首而入的冬卿,在進門時瞧見房里另有來客,意外地揚高了眉。
「汗青,這是王妃。」袁天印起身向他介紹。
「下官尹汗青見過王妃。」首次見著齊王府內的當家主母,尹汗青連忙起身拱手行禮。
「免禮。」
「說的是。」袁天印一把扶起他,「方才我已說過了,往後都是自家人,不必太拘束。」
鎊卿好奇地瞧著來客,「他就是余丹波特意為王爺請來的人?」一介小小尉官也有三萬兩身價?他可真敢向余丹波開口要價。
「嗯。」袁天印納悶地瞧著大半夜不睡地她,「王妃找袁某有事?」
「我只是想來問問,袁師傅可都打點好了?」現下全府大致上都已準備好了,就只差他一人文風未動。
早就習以為常的袁天印聳聳肩,「袁某沒什麼身外之物,隨時都可上路。」
「袁師傅要出遠門?」听出他們話中意的尹汗青,隨即回想起入府時所見到的景況。
袁天印輕嘆,「長安畢竟是個是非之地,自然不宜久留,袁某打算依王爺之令隨王妃與寶親王回到洛陽。」不需他叮嚀,近年來已養成草木皆兵性子的玄玉,深怕要是在長安多待上一段時日,將可能會攬上意外的麻煩,因此玄玉在離開長安前,已知會他得帶著冬卿遠離長安這塊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