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渡微彎著身子拱手一鞠,臉上,也有著與他相同的笑容。
行軍大元帥玄玉在進抵貴安,听了三軍簡報以及另兩名行軍元帥的進言之後,如辛渡所料,大元帥果真火速命守在宣城的余丹波即刻趕至貴安帥營。
當楊軍三軍等待已久的余丹波繞過南軍防線,趕至貴安回復帥命之後,方听完大元帥所述戰況,猶不及反對,就遭在大元帥行轅里的眾行軍元帥及將軍的力薦聲浪蓋過,不情不願地被大元帥命為攻打采石、丹陽的楊軍行軍總管。
自行轅走出後,跟在余丹波後頭的顧長空,赫然發現人們的眼光全都集中在余丹波身上,人人都翹首以盼深獲大元帥倚重及兩名行軍元帥力薦的余丹波,能想出什麼破敵巧計以助楊軍打下采石再攻向丹陽。
第三章
一夕之間,余丹波成了楊軍的希望。
一進入自個兒的營帳,大步走至案前的余丹波,怒氣沖沖地取來軍圖,一股碌地將它攤平在案上。
「行軍總管……」顧長空嘖嘖有聲地贊嘆,「你又高升了。」同樣都是打仗,其它營的將軍自開戰以來都沒什麼動靜,為什麼余丹波就是有法子在戰中官升一等?
「高興什麼?」余丹波的臉色很陰沉,「不過是個戰罷即解的官。」高升?真要高升,那就別在戰事一結束就解除他的軍權,他又不是專供利用的傀儡。
終于注意到頂頭上司的心情似乎正差得很,不想被余火掃到的顧長空,本是打算模模鼻子退出帳外,但累積在他月復中的疑問,卻又留住了他的雙腳。
「這個盛長淵是何許人物?」特意將他們自宣城調來貴安,為的,就是一名南國大將?怎麼楊國三軍人人都這麼看得起盛長淵?
早就看穿女媧營伎倆的余丹波,愈想愈是火上心頭燒,「會令辛渡頭疼,故而不得不把攻采石一事推到我這來的人物。」
彼長空臉上盛滿愕然,「難道連辛渡也對付不了他?」那麼自負的辛渡,居然會承認對付不了盛長淵,所以才會請鳳翔找來余丹波?
「哼,辛渡是不想在盛長淵手中創下戰敗之績。」辛渡對自個兒的項上人頭可是珍惜得緊,他怎會去冒這種風險?
有些弄清方才在行轅里的詭譎氣氛是從何而來的顧長空,明白地點點頭,而後有些擔心地看向正兩手叉著腰,站在案前邊看軍圖邊發火的余丹波。
「那麼……」他問得很小心,「你有把握擊退盛長淵嗎?」如果說女媧營沒有法子,軒轅營也想不出退敵之法,他們可不能指望伏羲營能夠接手。
余丹波更是沒好氣,「大元帥既都已把盛長淵交給我了,就算沒把握,我又能如何?」
站在顧長空身旁與顧長空有難同當的百夫長,在他又繼續開口惹毛余丹波之前,以肘撞了撞他,示意他就別再為心煩的余丹波添亂,最後是學他一樣把嘴給閉起來。
「丹波!」未料顧長空才學乖地把嘴閉上,另一個同樣不識相的人物,偏也挑在這個時候進帳來增加余丹波的火氣。
「連你也來這擔心我拿不拿得回采石?」余丹波以冷冷的語調問向方才在行轅里,居然和其他人一樣,也贊成他去拿下采石的樂浪。
雖然一旁的顧長空與百夫長都已拼命打手勢向他暗示,可少了一根筋的樂浪就是沒見著,也沒發現滿腔怒火無處些的余丹波,此刻的目光相當不友善。
他還好心地開口,「我是來告訴你,我與盛長淵交過手。」
「我知道。」早就在心底默默把樂浪罵過十來回的余丹波,氣的不只是方才樂浪和辛渡一樣力薦他去對付盛長淵,他更氣的是,在樂浪頭一回與盛長淵交手時,樂浪干啥不一口氣解決盛長淵,反倒把這個燙手山芋給扔到他這邊來。
「這家伙不簡單,不但能先拿下采石,還能一鼓作氣再從我手中救走南國太子安然退回采石,因此我希望你千萬別輕敵。」這小子的性子就跟辛渡一樣自傲,就怕余丹波會太瞧不起盛長淵而鑄下大錯,因此他才不得不來這提醒一下。
余丹波听了表情更是僵硬,「我不會犯輕敵這毛病。」現下他只怕他會犯下誤殺同僚的大罪。
「那就好。」松了一口氣的樂浪還關懷地問,「如何,想出如何攻下采石之計了嗎?」
他索性用力轉過頭去,「還沒有。」
「大元帥及兩位行軍元帥都還等著呢。」現下楊軍全都等著他想出計策破盛長淵,他要是緩個一日,三軍就得等他一日,為了大軍的糧草著想,他可不能拖上太久。
「再急,也是要等!」終于爆發的余丹波,雙掌用力地拍打在案上大吼。
被吼得一愣一愣的樂浪,眨了眨眼,總算發現了余丹波的不對勁之處。
「你就別催了,沒見他臉色很難看嗎?」趕在余丹波把軍帳掀了前,與百夫長一塊將樂浪拖至一旁的顧長空,挨在他耳邊小聲地請他幫幫忙。
「他……」恍然大悟的樂浪實在很難相信,「他會遇上難題?」這個打從認識他起就知道他是個自戀過頭的家伙,天底下也會有他辦不到的事?這怎麼可能?
彼長空白他一眼,「都寫在他臉上了,還問?」
看著余丹波的背影,樂浪訥訥地道。
「不只是我,大元帥和兩位行軍元帥都對他很有信心……」要不是他知道余丹波的腦袋比長相管用,在玄玉命余丹波為進攻采石與丹陽的行軍總管時,他也不會跟著開口幫腔。
百夫長攤攤兩手,「再有信心,也得先讓將軍想出破敵之計吧?」
「咱們還是現出去吧,就讓他在這仔細想想。」模透余丹波的性子,打算走為上策的顧長空拖著樂浪,「別說我沒提醒你,現下誰要是留在他身邊誰準倒大霉。」
「走吧走吧……」相識多年,知道余丹波要是發起脾氣就沒完沒了的樂浪,也避風頭地趕緊拉走還站在原地的百夫長。
「樂浪。」余丹波卻在他們踏出帳前留住他的腳步。
樂浪不解地回過頭來。
「你見著玉權了?」
「在戰場上見過。」樂浪一愕,復而掩飾地笑笑。
已經听說過他曾經自請出戰玉權,卻遭玄玉拒絕,但在霍天行戰敗之後才在玄玉令下繼續戰事,余丹波不禁要猜想,那是領軍對上玉權的樂浪,究竟是自素節所給予的傷痛中走出來了沒有。
但他沒有問,因他在此時樂浪的目光中,已有了答案。
他擺擺手,「沒事,我不過問問。」
「我的事你別操心,先煩惱你自個兒吧。」知道余丹波始終都對他的私事放心不下,樂浪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尖,要他先把眼前令他頭疼的大事辦成才最要緊。
余丹波撇撇嘴角,在他幸災樂禍的笑意中回過頭來,低首正視著自貴安至丹陽一帶的地形圖,但看著看著,不由自主地,他又想起在行轅里,當鳳翔主動上薦玄玉將他給調來貴安時,坐在一旁看戲的辛渡,臉上那副嘲弄的模樣。
要破盛長淵並非易事,他完全明白為何辛渡會覺得棘手,更明白想借此一事拖他下水的辛渡,其實根本就不在乎他能不能打退盛長淵,辛渡所期待的,是他的戰敗,而與辛渡聯成一氣的鳳翔與德齡,則是想借軒轅營的戰敗,讓手下之營壓過軒轅營,好在日後減損玄玉麾下的兵力。
嘖,玄玉真該把袁天印一並帶來的,至少在那時候,袁天印或許能替玄玉避免掉這個其它兩營聯手造成的人禍,縱使那兩位行軍元帥說得再怎麼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