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桐肩膀一僵,青樓女子比她有趣?所以他才會夜不歸營?!「腳長在他身上,丈夫要去哪兒,做妻子的又怎能過問?隨他去吧!」她輕嘆。除了嘆息,又能如何?
「小姐這麼說就太消沉了,難道小姐不喜歡姑爺嗎?」
可梅這問題實在太難回答了。「這麼愛嚼舌根,我才不跟你說呢!」莫雨桐從鏡中睨了她一眼。「快梳吧,否則我在太君面前告你的狀。」
可梅吐了吐舌頭,拍拍心口道︰「小姐嫁人之後真可怕,嚇死可梅了。」
「可梅在葛府可住得慣?」莫雨桐唇染胭脂,關心地問。
「很好啊!苞在家中一樣地好。」
「若受了什麼委屈,別往心里放,就算我幫不了你,也還有姑爺。」
可梅眼楮一亮,姑爺有提過她、關心過她嗎?她一顆心瞬間雀躍飛舞,宛如置身天堂。
「可梅知道,多謝小姐和姑爺關心。」她相信葛翊心中也一定是有她的!
梳妝完畢後,莫雨桐獨自前往太君寢居請安,抵達時祖孫倆正在對奔,她瞧著葛翊一臉被迫的無奈神情,不覺笑了出來。
「娘子來得正好,快來幫為夫解套。」葛翊對著她招手,莫雨桐走過去一瞧,他的白子果然已呈敗象。
「桐丫頭別理他,觀棋不語真君子。這渾小子心不在焉,輸了竟還敢厚顏討救兵。」葛太君瞪了孫子一眼,這小子還真不是大丈夫。
「娘子是美嬌娘,自然不是真君子。如今美色在前,更教我如何專心?太君就算贏了我,也是勝之不武。」葛翊笑道。
莫雨桐笑靨染霞,芳心卻泛起甜。
梆太君一听更是啼笑皆非。「偏有這許多歪理!」
「娘子你說,這子該落何處?」他笑問,深幽的眸光流向佳人,著迷于她難得的笑容。但這如花的笑靨卻是他生平所遇最大的難題,時時刻刻都在挑戰著他不欲搖動的心。
莫雨桐接過他手中白子,素手住棋盤上一落。「就下這兒吧!」
「連你也偏幫丈夫,太君真是白疼你了。」老太君佯怒地自了小倆口一眼,內心卻充滿歡喜欣慰。瞧這對小夫妻處得好,她比什麼都高興。
「太君棋力高明,就算我夫妻聯手,也不是太君的對手啊。」莫雨桐笑盈盛地討好。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太君目注棋盤,落下一子,隨口問道︰「何時給太君生個白胖曾孫啊?」
莫雨桐心一顫,她怎可能懷孕?自新婚隔早的「小小意外」後,葛翊總若即若離,與她保持以禮相待的距離。她明白自己對他的「作用」,這顆開始浮動的芳心,怎也不該轉變成愛戀,否則日後就是無窮無盡的傷心相伴啊。
她縴腰突被摟住,然後是葛翊穩若泰山的淡笑。「我們夫妻努力便是。」
莫雨桐胸口泛起一絲惆悵,這樣的話他怎能說得如此輕松?
第三章
「我不要看大夫,我只要莫美人。滾!全都滾。咳、咳——」沈貴慶躺在床榻上,仿佛氣若游絲,卻仍舊力地推開問診的大夫。
「兒子呀!听話,讓大夫們瞧瞧你的病。」沈天富又急又憂。想他們沈家在京城數代經商,人脈錢脈是何等風光,如今卻被一個莫名崛起的「誠意莊」給搶走了大半生意,就盼著這唯一的兒子能夠振作家業,收復失土。可他偏偏為了一個女子纏綿病榻,若真就此撒手人寰,叫他如何有臉去見沈家列祖列宗啊!
「不!除了莫美人,我誰也不瞧。都給我滾——」
沈貴慶臉色青白,顯已病入膏肓的模樣,偏又如此不合作,急得沈大富老淚縱橫。自小他就對這獨子無限疼寵,只要是他要的,他無不應允,可這回……那莫雨桐再美也已由皇上指婚,嫁作人婦,而葛家又是皇親國戚,雖然他亦有不少權貴撐腰,可惹上葛家畢竟不智,這叫他可怎麼辦才好。
「沈員外,我瞧沈少爺這乃是心病。」一名大夫道。「俗話說,心病仍需心藥醫,再好的藥方也只是治標不能治本,少爺的病若想根治,還得尋到那心藥啊!」
「這……」沈天富甚感為難,耳听寶貝兒子疼痛地不斷申吟,心口直有如千刀萬剮。
「爹呀,我今生若得不到莫美人,就是死也不甘啊——」
沈天富心痛不已。這唯一的命根子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就算坐擁金山銀礦又有何意義?「兒啊,你放心,你要莫美人,爹便給你莫美人。管那葛家是皇親國戚又怎地?咱們沈家也不會怕了他,只要你養好身子,其他的有爹作主。」
「真的嗎?爹……你真是我的好爹爹。」沈貴慶流下激動的淚水,心中卻在竊喜。
折騰了好一番之後,一待大夫和父親離開,沈貴慶立刻坐起身,哪還有半點病重的模樣?
一名隨身侍從吁了口氣,拍拍心口道︰「還好早買通了幾個大夫,否則怕不被老爺給瞧出了端倪。」裝病這等事若被看穿,少爺頂多挨頓罵,倒楣的可是他們這些做下人的。
「若不如此,爹怎會幫我?」沈貴慶洋洋得意于自己的足智多謀。「對了,叫你辦的事,辦得怎樣了?」
「少爺的吩咐,小的豈敢耽誤。只是,那莫美人嫁入葛家後,幾乎足不出戶,少爺要再見到她,只怕機會渺茫。」
「哼!那個葛翊,竟敢搶我心愛之人。我沈貴慶與你誓不兩立!」他怒道。「還不再去監視?有什麼消息立刻通報,誤了我見美人,小心你的狗命。」
「是。小的這就去。」
「老三的動作愈來愈慢了。」
「誠意莊」內有一處最神秘的密院,外頭寫著「妄入無命」的警語,連莊中奴僕、護衛都不可接近。然而,此時密院里卻流轉著寒淡的語調,男子手中翻轉的折扇忠實反映出主人的不耐。
仔細瞧此扇也有些玄虛,扇骨並非尋常竹棍,而是精鐵鑄成,看來輕巧,其實重量卻很沈,但這只翻轉折扇的手,卻似毫不費力。
二莊主「影子」赫然便是幽魅淡漠卻俊逸無匹的葛翊!
「最近朝廷鷹犬特別關愛他,須怪他不得。」冉誠依舊穩若泰山,將手中書卷翻過一頁。
「早叫他將那把大胡子刮了,以免惹人注目,他就是不听,怪得了誰?」葛翊冷哼。
「我就等著落網之後逃難刮,現在就刮掉叫暴珍天物。」一個清朗的語調由地底回蕩而上。旋即,看來平坦密實的地板竟被掀高一片,他們口中的老三一躍而出,只見他身材高、滿臉胡須,身後斜背著用黑布包裹著的長弓。「誠意莊」的秘密之一,就是數也數不清的地底通道。
奭抗天,兩人口中的老三。他並非「誠意莊」的三莊主,而是城郊赫赫有名的「抗天寨」土匪頭子。他一臉大胡子,看上去年紀比其他兩人都大,偏偏年齡就是屈居最末。清澈明朗的雙眸與那臉胡子十分不相稱,身上的粗布衣衫,質料雖粗劣,卻十分干淨,穿在他身上絲毫無損他天生的威武,反而多了分落拓不羈。
八年前一無所有的冉誠初到京城,踫上了狂叛浪蕩的葛翊,以及遭到官府通緝的奭抗天。葛翊自小在京城長大,自然是熟門熟路,他雖不至于明目張膽地挑戰朝廷權威,但委實看不過京官欺善怕惡的嘴臉。也許是因緣注定,冉誠是悲天憫人、濟弱扶傾的少年俠士,決心拯救四處竄逃的奭抗天,而葛翊無巧不巧地助了一臂之力,從此三人便結拜為兄弟。
梆翊雖然身為「影子」,這「誠意莊」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的,可他畢竟是皇戚的身分,與一群土匪替「誠意莊」打江山之事,要是被人知曉了,不知會鬧出多大的風波來。顧念家人的立場與想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情願只是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