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對這個男人死了心——從他開口逼走她的那一刻開始。
「我愛你。」
炳哈!如果可以,她真想將這句話當頭扔回去。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瞧!要講這句話多簡單,只要有根舌頭,有什麼話是講不出來的?
沙爾可能也憶及自己曾講過的話,發出苦澀的笑聲。「可是我似乎都是在傷害你。也許你已經被我傷到,已經不再愛我——甚至連信任也沒有了,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不相信我,我又能說什麼呢?只能怨自己自做自受罷了。
可是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要說︰我愛你,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我就愛上了你。那是我二十八年的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件事物。我必須承認,如果事情在時光倒轉下能重新來過,我依然會不顧一切地佔有你,不會有第二種想法。就是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罷……就像我一財假意地自我想像——在我們還在班納克圖的勢力範圖中,你不是變成我的女人,就等于將你送往那群豺狼虎豹做公用的女人……但這不能抹滅我的私心,想把你一直留在我身邊的私心。「
沙爾一字一句費力地表白,語無倫次到連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知道我的眼楮為什麼會受傷嗎?那時候我趕回營地,想將班納圖克剩下的黨羽一網打盡,想在救你出來後向你求婚!豈料孫嬌娘竟然告訴我你已經先逃了,而且還派出人去追殺,震得我當場就發了狂。我終于明白你不只在我心中佔有分量,你簡直是我生命的全部。
可是我變了,變得丑陋又膽小。你看看我,我自己都不敢多瞧鏡一眼,又怎企圖別人忍受?而且我怕你憎恨嫌惡的眼光,我以為你會想將這件事忘掉,當作沒有發生這件事……
可是我們都錯了,不是嗎?克里夫他們是按照我的要求,告訴你說我死了,可是卻帶回一個更令我震撼的消息——你懷孕了。當時,我激動得哭了出來,並向上天祈求︰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就心滿意足。在听到你難產時,我恨不得當場能陪在你身邊。我也知道有個條件不錯的家伙一直在追求你,也矛盾得希望你會接受他的情意;卻又想掐斷那家伙的脖子。
所以,我開始酗酒。也只有酒精可以暫時麻痹我的神經,忘記靈魂中那種孤獨的空洞。可是其他清醒的時間,我卻無法遏止對你的思念,一次又一次,我撫模著左邊失去眼珠而下陷的眼眶,提醒自己不能再破壞你的生命!
求求你醒過來吧,我不會相信克里夫說的;你是在放棄求生意識,為了我而心灰意冷。我不值得的,真的……「
沙爾不曉得自己已淚流滿面,更不曉得他身後的人群中所隱約發出的啜泣聲。他只想說,滔滔不絕的說,將早該表白的情意一股腦兒傾訴。他多呢來自我防衛的面具終于摘下,不再在乎什麼「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形象了。
他什麼都沒有了,只有無盡的後悔。腦海中盤旋的是他在哈爾濱赤果果地羞辱她的畫面……啊,如果可以,即便要下地獄,他也希望能挽回那一刻。
沙爾見過這種一直昏迷下去的病仍,就在這種睡眠狀況下靜悄悄地死亡。他不禁更用力地握緊手中柔荑,好怕她在自己不注意時棄他而去。
「鐘——瑞,如果你敢這樣死,我是不會原諒你的。別裝傻,我知道你听得見!听著,你再醒過來,我會跟著你去。你在黃泉也不會得到安寧,就讓小情兒當個沒爹沒娘的娃。這就是你要的嗎?」
房間里好安靜,只剩他無法壓抑的斷續哽咽,也沒注意滿房間的人群是何時退出去的。他滿心滿眼只容得下她——他這一生的摯愛。
一分一秒過去,幾個鐘頭過去,沙爾不斷地說下去。他下直反復著哀求及威脅,恨不得能把自己的靈魂拿來換取她的生命。
他跪在床邊,唇貼著她的額,雙手抱住她。
「你真的忍心丟下我及小情兒嗎?黃泉路上……我不會讓你孤單一人……」他將頭俯低,想將雙唇挪至她的唇上——那種冰涼柔軟的觸感,蠕動了一下。
沙爾先是心跳停止一拍,猛抬起頭,仔細地在她臉上打量。
「瑞?」
隨著那句顫抖的詢問,那張雪白的唇瓣又蠕動了一下。
「你、你、你——」他不是在做夢吧?
「你听得見我說的話嗎?瑞,你听得見無說的話嗎?」沙爾瘋狂地大叫。「說句話,瑞,說句話!」
鐘瑞拼命地吸著氣,聲音卻仍細若游絲。
三分鐘之後,白家上下再次騷動,所有的人被一陣渾厚歡樂之極的大笑引了過來。
「……他為什麼笑?」也只有向來直來直往的紅雁膽敢問出眾人憋在心中的疑問。
「瑞說,」沙爾並不打算拭去眼角的淚,那是歡樂的濕意,他想品嘗一會兒。「瑞剛剛說,我吵到她睡覺了,等她醒來要找我算帳。」
終曲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抱著一個女圭女圭的鐘情,晃著胖胖的小腿,爬上了沙爾的膝上,一雙綠眼圓滾滾地直瞅著父親。「說會吐火的鳥,情兒要听吐火的鳥。」
沙爾舉高女兒,抱著也騰空用力轉了一圈,逗得她直發笑。
「吐火的鳥,吐火的鳥!」
「那是火鳥。」
「吐火的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那是你娘家鄉很久很久的傳說。從前呢,它住在俄羅斯一塊神秘的天空角落中。它翅膀上的羽毛散發著銀色火花,眼珠如水晶燦爛,而且全世界沒有一簇火焰光澤能比得上它……」他含笑的眼由女兒臉上,臉上,挪向甫定走進房間的妻子身上,深情款款。
他已找到自己生命中的火鳥,夫復何求?
一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