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帶她來?」沙爾痛苦地低喃,雙臂卻緊摟著她;眼更是一眨也舍不得從她身上挪開。
尼克難道不知道嗎?讓他知道「擁有」的滋味後,叫他如何再對自己的骨肉松手呢?叫他如何斷了渴望鐘瑞的念頭?
鐘瑞、鐘瑞、鐘瑞。鐘瑞!鐘瑞這是個植入他靈魂深處的咒語,也注定這輩子就此淪陷……
「我以為你想念自己的女兒,想親手抱著自己的女兒。難道不是?」
「……」沉淪了,那麼,不如就沉淪到最底吧。
小鐘情也許是累了,也許是餓了,沙爾再度抱起安置肩頭時,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乖、乖,別哭。」沙爾輕哄著女兒,眼底首度綻出純粹為人父的喜悅。
從那天起,尼克每天都有不同的理由解釋鐘瑞「出門」的原因。每天早上,他準時帶小鐘情來敲刊家大門,爺兒倆就這麼耗上一整天。
屋子中的酒瓶及酒臭沒了。當尼克允諾翌日要再帶他的女兒過來時,這個做父親的就不得重要審視自己的儀容外表……惡,他有幾天沒淨身換衣啦!
「哇!」難怪尼克每次隔日和他打一照面,就夸張地猛吹口哨。「咦?那個渾身臭臭髒髒的人跑到哪里去了?咦、咦、咦?」
沙爾經過一番「改頭換面」的清潔工作後,精神果然恢復幾分。「閉嘴!」尼克就是這點差勁,油腔滑調。他毫不客氣地搶過女兒,聞著嬰孩身上淡淡的‘乳香,總算勉強壓下剝掉尼克嘴皮的沖動——看在他把自己女兒送來的份上,改天再算。
小鐘情也很快就熟悉他的存在,可安置于自己的小小世界中。也許大人們是不曉得小小孩腦袋瓜中在想些什麼,可是他們敢肯定的是,鐘情一點也不怕沙爾,幾乎是打一開始便接受了他的存在。
沙爾仍不了解小情兒為何沒有被他的臉嚇著,但他才不會去計較這個呢!他光忙著陪她玩都來不及,哪會去想到這點?
他每天晚上都去探視鐘瑞——每天都心滿意足的盯著她的睡容,掙扎著是否該一親芳澤,然後,隱忍下幾近崩潰的,回到自己的床上;和她的倩影周旋,幾至天明。
「我說沙爾,你什麼時候才打算演一出那個——那個‘一起大團圓’?」閑閑看著玩在一起的父女,尼克蹺起二郎腿,愜意得很。
「是」闔家大團圓「吧,不過沙爾懶得糾正他。事實上,他打算當沒听見那句話。繼續逗著女兒。
「沙爾!」尼克不禁提高音量,語氣轉厲。「你究竟要逃避多久?該死的,小情兒是你的女兒,而你究竟娶不娶我妹妹?」
「不會。」
「嗄?」尼克傻眼了,沒料到對方的回答居然是那麼俐落強烈。
「***,你再說一次?」
耶?尼克學會說中國髒話啦?
「不會。」
尼克倏然從椅子上站起來,臉色漠然,一掃平常的微笑。他先把鐘情安置在安全的地點,接著猛然便出拳往沙爾臉上襲去。後者應聲倒下,連躲都來不及。
「你居然不對瑞負責?最好找個很好的理由」。
「我不想讓她見到我。」
「這算什麼?」
「什麼都不算。」他慢慢坐起來,擦掉嘴角的血痕。
「你認為我妹什麼東西都不是?尼克火大的瞪著他?」「站起來,來!」他擺出拳擊架式。
「我愛她。」「什麼?」尼克一愣,還換換耳朵,怕自己听錯,大叫︰「你愛她?可是不打算娶她?
不打算認你女兒?「
沙爾別過臉。「我不會……我不可能會娶她。」
他無意識地伸手撫模著臉,尼克霎時恍在大悟。
「拜托你,瑞才不會因為你臉上受了傷就不願嫁給你。她是那種人嗎?」
「不要說了」。抱起小鐘情,沙爾輕柔地撫模她的臉好一會兒,突然把她塞人尼克懷中。他走人寢室,關上門,再也不理會身後錯愕的叫喚。
他又何嘗不想娶鐘瑞。
能擁有她,是他這輩子最大的奢多的夢想——看著自己發抖的手,他多渴望能再扔抱她一次。
就算鐘瑞不介意他的臉,可是他自己會介意。
一張殘破的臉、一具傷痕累累的身軀、一顆碎得無法縫補的心,他無法保證她能過得幸福快樂——她能匹配更好的人,而不是他這個……廢物。
可是……他用力捶著牆。思及小情兒要去叫另一男人「爹」,思及鐘瑞會躺在另一個男人身下婉哦嬌喘,他和血眼充絲,全身每顆細胞就忍不住在吶喊抗議。
尼克的聲音已經不見了,他應該是離開了吧?也許等到哪一天,沙爾會有心情道個謝;但現在的他,只想重新回酒瓶。
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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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陣間屋子里。
客廳中的氣氛很凝重,克里夫、尼克、鐘瑞各據一方。
鐘瑞背對著他們,身影蕭然。
「我後天就帶情兒回‘倫哈卡貝’。」
「瑞!」
「瑞!」兄弟倆異口同聲地叫道。
鐘瑞置若罔聞。「我上去收拾行李。」
第九章
又是同樣的夜半,沙爾不請自來地再度出現在沙耶家門口。
這回不用叫門,尼克已經恭候其外。
沙爾一直走到離他僅一步之遙,鼻尖對著鼻間,才停下。
「她真的明天就要回去了?」他艱澀地問道,心仿佛一下被掏空。
「是啊,白家可是很想念她們母女倆。」
「你們可以——」沙爾硬生生地將其余的話吞下。
「可以什麼?」
可以留住她們。「沒什麼,我要進去看她們。」
「最後一次了。」尼克意有所指,並側身讓他入門。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他不記得自己如何抵達房間。照他全身無力的情況來看,八成是飄的。
他先是注視著女兒的小臉,長長久久;想將小鐘情的微笑鏤刻在心。
他下半輩子會如何,是個未知數。但可以肯定的是,鐘瑞會是他魂牽縈夢牽的對象,他永遠不會再愛上其他女人!
最後一次了。
此刻他方體悟出這句話的可怕。不能再見到這張孤傲的瓜子臉;不能再掬飲紅發中的清香;不能再品嘗那雙唇瓣的香澤——光是想像就讓他整個從空虛起來,他怕自己變成一具行尸走肉。
「我愛你,瑞」。他情不自禁地對背側著臥睡的人輕喃。「我們不會再見面了,可是我將永遠愛著你。」
他黯自神傷,想像著沒有她的生命。她明白,剛開始或許是他囚禁了她;但到最後,是她悄悄地偷走了他的心!將他囚禁在自己所布下的情網內。
他輕輕將唇貼到她的額上,眷家且留戀,感受著她肌膚的光滑柔細。許久,方不舍地抬起頭,無聲地嘆息,從她枕邊起身。
正當他將手放到門把上,準備離去之時,一句干澀的問語從後頭追了過來——「連一句再見也不說嗎?」
手上的動作立即凍結在原處。
那是幻听嗎?可是也足以讓他屏息凝神!
「為什麼不願意再見到我?」推開被單的悉卒聲,證明她的確是清醒的。「為什麼不回頭來看我?」
小鐘情似乎也察覺氣氛不對勁;這個動作才進行到一半,便又急欲地踅回。
「為什麼不回頭看我?為什麼不回頭看看小情兒y」
他的喉嚨疼痛得說不出一個字。
盡避小孩哭叫個不停,他們之間依然沉默得可怕。
「我看這麼吵,你們談也談不出個所以然。」克里夫不知何時出現,冷靜地抱起鐘情。「失禮了,請繼續。」
「你!」沙爾馬上怒目相視。「克里夫你太過分了!你明明答應我不會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