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丹尼斯拍掉他手中的電腦雜誌,順便連他也順勢推倒在石砌階梯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莫杰小嘴一癟,開始放聲大哭,嚎啕聲立即引起了方圓百里內所有的注意力。
丹尼斯嚇到了,他沒踫過莫杰這種反應,通常他都咬牙一直忍耐到他覺得打夠為止,今天才輕輕推他一下
「丹尼斯,又是你!」老師們亦紛紛趕過來,一看就知道他又在欺負人,有的已對這頑劣不可救藥的小男生氣得牙癢癢的。
「他——他一直瞧、瞧不起——我,說我——沒有、有爸爸——」
老師們交頭接耳,花上半小時才勸止了莫杰的眼淚。大人們帶走丹尼斯後,莫杰立即收住眼淚,一溜煙跑回教室。
五分鐘不到,安琪拉走進來時,他正哼著歌兒在翻雜誌,令安琪拉大搖其頭。她早料到的。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堅強如他,才不會因為這麼點拳腳攻擊就哭泣。他是哭給那些老師看,讓丹尼斯受到懲罰,看他會不會乖一陣子。
「你怎麼知道?」他也知道她在說什麼,有個這麼了解自己的朋友挺駭人的。
「對不起,可是我實在受不了丹尼斯。」莫杰歉然回答。
安琪拉嘆了口氣,一個是她最好的朋友,一個卻是她的弟弟。
「這件事你做錯了,你知道嗎?」她繃緊了臉。
莫杰閉了閉眼楮,準備承受她的怒氣。
「你早該這麼做了。」
***
幸會。
螢幕上很快打出這句話。
「狗屎!」
這週內,冷氏企業為了「他」鬧得雞犬難安。對于「背叛天使」第三次現身,原先便提心吊膽的人根本不意外,只是又惴惴難安起來。
冷焰先生在吧?
他和威廉互看一眼,然後威廉敲了鍵盤。
是,他在。
他在?你是誰?
我是他的狗頭軍師——威廉是也。
威廉?威廉.考克?冷氏電腦網路防衛系統的建立者?
是。
很漂亮的設計。
「哇,他在贊美我耶。」威廉失笑。「哎,我愈來愈想會會他。」
「我愈來愈想掐斷你的脖子。」冷焰不客氣地橫地一眼。「問他想干麼。」
我在想,冷先生現在該不耐煩了。也許他想問︰我究竟有何企圖?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威廉笑得非常誇張。沒辦法!這傢伙真行,模透了冷焰的心思。
冷焰低咆一聲,干脆推開只會抱著肚子狂笑的男人。
很好笑?他用力敲打鍵盤,假裝是在拿槌子敲那個人的頭。
你是誰?想要什麼?錢嗎?
冷焰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掌中傀儡的被捉弄感。
先生,如果我要錢,你們恐怕早該宣布破產了。
「你知道,他說的對。」不知死活的威廉居然還在一旁煽風點火。本來就是!這傢伙絕對有本領挖空公司所有的錢。
「閉嘴!」
說明你的來意!
記住一九八五年。
「什麼?」兩個人同時一怔。
螢幕亮光一閃,嗶的一聲,對方顯然已經收線,留下兩個沉默以對的大男人。
「老大,你以前得罪過什麼人?」
「倒不如你幫我數數看。」
威廉搔搔頭。這也是!華爾街中各式爾虞我詐所衍生而出的利害關系多得扯也扯不清,像伯克這條大魚可是很多人搶著分尸咧!無怪乎他這麼諷刺。
沒再理會他,冷煙逕自陷入沉思。
一九八五年。
這個年代是第二次出現,真的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掏出一直放在上衣口袋的傳真照片,他頓覺迷惑。他知道這張照片中的男人是他,但委實又不像。他在笑,笑得無比開心,像是中了五十萬彩券或什麼的。笑容非常陌生,他何時曾如此開懷?
他下意識撫模頰上的疤。
第二天中午,十二點秒針才剛移了一格,「背叛天使」又出現了。
不待威廉動手,冷焰就開砲了。
你認識我對吧?
全美國有一半的人認識你,先生。
你正好是另外那一半?
說得好。
一九八五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敢問閣下?
……
炳羅?
發生什麼事,你自己最清楚。
什麼意思,我該知道什麼?
螢幕「啪」地,沒有預警地斷掉。
「哇哦,你看咱們這位天使先生是不是生氣啦?」威廉嘖嘖。
「那他有沒有想過撒旦也會發火?」話是由冷焰的鼻孔噴出,盤據在臉上的疤此刻雪白得嚇人,一束肌肉微微抽搐著。
沉默的氣氛僵持五分鐘之久,直到女秘書的聲音迫不及待地由電話對講機中傳出,插入死寂沉沉的空間——
「總裁,電腦又——」
「咚」地一拳,他狠狠敲擊那具可憐的機器,掃在地上。
「他媽的!我養的那群飯桶是干什麼的!」他的怒視逼向威廉。
斂去嬉笑,威廉神色正經起來。
「如果你要怪,就沖著我來。我們已經在趕設一套新的防衛系統。他很高竿,高到我也許尚未能趕上的程度,我已經有引咎辭職的打算。」
警覺到自己無理取鬧的態度,冷焰這才發現自己已然失控。
「對不起。」
威廉亦明白他心中惱怒到何等地步,體諒地一笑。「沒關系,我能明白的。」
***
這是一棟位于市中心精華地段的高級公寓。
真皮沙發、黑色玻璃面茶幾及水晶吊燈構成一個華麗的小空間。但每次她打開電燈,讓光亮充滿整個空間時,總是感到冰冷;無關于腳下厚軟的波斯地毯。
溫暖。她每次總是這樣想,缺少人氣的溫暖。以一個單身漢來說,太過干淨、太過整齊,生命中要有點可喜的混亂。
攏攏及腰的華麗漆黑發鬈,她一鼓作氣把手中的行李箱提高橫過門檻,這才松了一口氣,隨手將鑰匙往前一拋,它以漂亮的弧度落到沙發上。
「還沒回來呀?」女人喃喃自語,月兌下高跟鞋一只只活動每根趾頭,被紅色真絲洋裝包攏的嬌軀慵懶地伸展著,像一只飽食休憩的小貓。
長時間的飛行耗去她每分精神,一放松之後,眼皮便沉沉地垂下。
當冷焰回來時,一進門就看見這幅美人海棠春睡圖。她的臉半側埋入濃密的發發中,交叉的大腿上,窄裙往上捲翻,露出一大截白皙的肌膚,散發迷人的邀請。
突然,她皺擰著鼻子,接著哈啾出聲,人也跟著警覺到什麼似的睜開惺忪的雙眼。
「焰!」她睡意全消,趕緊從沙發上跳起來,撲向他的懷抱。
「哎,小姐。」冷焰雖然沒有她那麼激動,但心中也有濃濃的喜悅。「好久不見,怎麼會突然想來?」
記得上次收到消息,是她在台灣結婚了。
「你不喜歡見到我?」她嬌蠻地問。
「我哪敢,女王陛下。」他又緊緊摟她一下,才松開她。
冷魅衣是他的堂妹,也是親戚中少數可以做朋友的。
五十七年前,冷日新成功地打入華爾街,闖出自己的名號,冷氏遂開始飛黃騰逵,成為自恃甚高的白種人不得不承認的異數。
冷日新是個外白內黃的人,雖生活在先進開明的美國,他的思想仍頑固保守,許多事堅持絕對要照他的想法行事。
譬如說︰子孫輩的婚姻大事。
他有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外加十個孫子孫女。對于這些親人他仍採一貫的高壓手腕,從上托兒所到婚姻大事,他堅持人人都要順著他指定的路線走。
但並非每個人都願意當被獅子管理的綿羊。
至少冷諾文就不是。
他按照父親的意願進了指定的大學唸書,進入公司幫忙,甚至按照他的希望和另一個中國世族的女兒訂婚——也就是沙家,沙琳琳的大姑,直到他遇到了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