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得相當有精神的他正和一群孩童玩起雪仗來了,也不知道是誰先發動攻擊的,反正現在在冰天雪地中玩得不亦樂乎就是了。
自從洞房花燭夜後,他就沒有在床笫間踫過她了。
不過他倒是很堅持要抱著她入寢,按照他的說法是︰增加彼此身體的親密度。
的確是夠「密」的,有時還被他抱得喘不過氣來呢。
但是魔美現在也習慣了,反正舒適又溫暖,現在沒有這個「大枕頭」,恐怕她還會不適應呢,人真是習慣性的動物。
每對夫妻間都是這個樣子嗎?其實有許多嬤嬤似乎很介意他們沒再──呃,行周公之禮,她們認為只是抱在一塊兒取暖有什麼好的。
雖然她不覺得有什麼不好──
「來呀,來呀!」任驚鴻的聲音再次吸引她的注意力。魔美看著看著,微微一笑。
他,似乎真的很喜歡這里呢。
他很努力融入這兒的純樸生活色彩,收起了牛仔褲,穿起和服,害她每每一見到他敝開領口下露出的男性肌膚,就莫名其妙地猛咽口水。
他很喜歡笑,不管是大笑、淺笑、微笑,可掬的笑容已經變成他的金字招牌,于是乎,每個人也很快的樂于親近「芙蓉姬」的姑爺,和他有說有笑,打成一片。
「魔──美!」一記頑皮的呼喚閃入她耳中時,啪的一聲,一團冰冰涼涼的雪不偏不倚正中她臉部門面──
「……」
四下陡然鴉雀無聲。
「……」
魔美好一會兒無法反應,雪花從臉龐上紛紛掉落。
「喵──」不知情的袖珍從主人的身後探出小腦袋,好像在嘲笑此刻無言的窘境。
「呼──」魔美用力甩甩頭,將雪花完全甩落後,突然就地抓起一把雪投擲,「武器」猝不及防正中任驚鴻的臉。
「哇哇哇哇──」只見他非常合作地發出加長擴大式慘叫,臂膀在空中左揮揮、右舞舞,停格一秒半,然後整具高大的身軀仰首往後倒栽,咕咚一聲躺在雪地上,一動也不動了。
一秒鐘過去了、二秒鐘過去了,接下來是更長的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
小孩子們從怯步觀望演變至大膽趨近,一個個小小身子開始圍繞在這具「人體」旁邊,吱喳不休。
不、不會吧?
魔美心下一凜,急忙用沖的來到他身邊,心下志忑難安──
「哇!!」「人體」突然睜開眼楮,「活」過來了!
「哇啊啊啊!!」這一招可嚇得引起一陣連鎖反應的尖叫,高低尖粗得震人耳膜。
討厭!
討厭討厭討厭!他嚇死她了!
又驚又氣又忍不住想笑的魔美,嘴巴的弧度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正如她的心情。二話不說,小手揪住他的衣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了一把雪花丟進去──
「哇哇哇哇!」第二波慘叫響起,但是這一回可保證絕對是「貨真價實」喲。
當然,少不了小孩的大笑嬉叫,及一雙雙小手忙不迭的起而效尤之──
「自從新婚夜,他們就再也沒有同過房了。」
這種話題有些尷尬,現場就有人暗喻性輕咳一記,耳語私私切切。
紀之國長老詢問在上座者的紗織︰「也許我們應該再給他們下藥。」
紗織挑眉,不語,僅以目光投予質疑。
當初,也是長老們堅持在他們婚禮的慶杯酒中下了藥,一種令人暈迷的藥草,好確定他們會……
「現在有這種必要嗎?」紗織掃視諸位長老。一群墨守成規的老家伙。「他們的感情正一日千里,不是嗎?就讓他們順其自然發展吧。」
「太慢了……」有人還想反駁,卻被她不耐煩揮手打斷。
「就先這樣了,我說了就算!」
第五章
月光皚皚地在銀色雪地上舞動她的影子,光禿的樹枝別有番荒涼的美感,孤形單體,重重幢幢。
又是一夜溫柔的月色。
從惡夢中清醒的任驚鴻努力調勻沉重急促的氣息,先是警覺地看看另一邊被窩中的人兒,確定她熟睡依然,這才輕手輕腳起身,悄悄離開,他不想驚擾她的美夢。
他不知道背後的美眸在他離開後倏然張開……
惡夢的內容總是千篇一律。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沒有「創作」細胞,近十年來的惡夢連變都沒有變過……
夢中的他身在沒有天、沒有地的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還只是小孩的他不停往前跑呀跑的,因為他知道後面有一群骷髏在追趕著自己,只差一步,只差一小步……
一件外套覆上他的肩頭。
是她,任驚鴻不必回頭也知道。
男性的唇漾起淺笑,輕憐且蜜愛。
他伸臂圈住那柔軟的腰肢,將她拉近自己。
「你怎麼醒了?」她的縴指無意識地圈畫他長滿厚繭的掌心,眸心中重重的疑慮卻不若問題那麼單純。
「嘿,過來,小人兒。」他敝開長長的外套,邀請無比親匿。
她毫不考慮地一頭鑽到他身側,猶如迷失在萬丈紅塵的人找到守護天使的羽翼。
「哪,看到那顆亮晶晶的星星沒有?那就是北極星,天空的守將哦。」他指點著,有些貪婪地汲取新鮮干淨的空氣,即使會凍壞鼻頭也無妨。
住在繁華如紐約的都市地方,就沒有這種奢侈的享受嘍,趁現在能多享受就盡量吧。
原來那顆叫北極星啊!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任驚鴻寵溺地看著她生動的表情,他喜歡看她的純真、爛漫、無邪、俏麗──曾幾何時,他早就無法將她當成「妹妹」,他愛上她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在新婚之夜佔有她以後嗎?不,不對,他對她是一見鐘情呵,只是當時沒有察覺罷了,他從沒有想過,這趟日本之旅,竟會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旅程啊。
但是她呢?她對他又是怎麼想的?她的初夜毀在他野獸般的沖動下──盡避他放心于她的「不討厭」、「不恨」,但,他現在想要的更多了──
他要她愛他。
會的,他安慰自己。
他會再接再厲,鐵杵能磨成繡花針,滴水能穿石。他全身細胞對懷中的軟玉溫香起了激烈原始的生物反應,但他決不再失去控制傷害她,他要她心甘情願的……
「來,陪我到處走走吧。」他趕緊也拉著她一塊兒起身,深怕自己「凍未條」的反應會被她看見。
月光下的雪景別有風情,那麼大的一片白,好像可以將人吞噬,干淨得不留任何痕跡。
「咦,那是什麼?」走到村莊角落尚未踏過的地方,他比比眼前不遠的木造建築物,它矮矮的,不大,斜滑的屋脊漆成考究的紅底金邊,平滑木質地板予人暗褐沉穩的視覺效果,巧妙的將日本式的華麗樸素一氣呵成。
「這里是神社。」魔美道,眼瞳有些憐憫的水氣。「供養「芙蓉姬」的地方。」
她沒有和人如此手牽著手散步過,這和的接觸不一樣,而且感覺更親密。
她喜歡。
她喜歡他握她手時那種無法言喻的佔有意味,屬于他……這個念頭她非但不反感,反而有些幸福。
「「芙蓉姬」啊……」是他們地方上供養的神只或鬼靈吧,日本人的確有這種習俗,為神明也好、妖怪也好,替冤死的亡魂或備受尊崇的名人蓋神社加以膜拜,這個「芙蓉姬」也不例外吧。
神社內部的空間其實滿小的,僅容納兩、三個人落座,祭壇前掛有一張白面紅唇、黑眸細長的能劇面具。
如果這張面具是按照真人──「芙蓉姬」的容貌細致繪制的,那麼真人長得挺美的,五官竟和魔美有些神似哩。
「每年新年初,我們會舉行紀念她的祭典,是很漂亮的場面,你一定喜歡的。」魔美難得如此亢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