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底是他可惡,還是自己可恨,她卻漸漸的弄不清楚了。她求縴縴別再提自己和他的婚事了,她的眼淚和悲衰並不能改變什麼,尤其是他對她的恨意,所以一切就算了吧!
縴縴雖然不問,但是她卻非常擔心,她怕妹妹會悶出病來。
紛紛只是淡然的說︰「愛情本來就是艱難和絕望的。」
什麼時候開始,她的生活只剩一片愁雲慘霧,她的未來竟是如此悲觀。縴縴默然了。
而紛紛的日子就在想他跟不想他,恨他又不恨他的矛盾中度過。
何夫人見她足不出戶,臉上只有憂慮之色,擔心她悶出病來。
在一個春陽高照的清晨,何夫人頂著一家的女眷,坐了兩輛馬車,到城郊的昔寧寺上香。
這是個槐花盛開的季節,雖然天氣仍有點微寒,但桃花卻自顧自的,放縱的盛開著,將那山谷、溪壑點綴得猶如一片淡紅雲霞,無處不美,無處不令人心醉.春風一吹讓入神清氣爽,那錯落有致、相互掩映的桃林里,多少王孫公子、名媛淑女上演著一摹幕才子佳人的故事。
普寧寺在城東郊外三里之地,是座香火鼎盛的廟宇,寺後有一座桃林,每到春天盛開之時,景色瑰麗、香傳十里,因此每到春天總是游人如織,絡繹不絕。
這日,剛巧是青樓名妓艷無雙的生辰,王公貴族們選了這麼一個雅致月兌俗的桃林,慶賀佳人的生辰。
林子里充斥著笑諺胡鬧的聲浪,嬉笑之聲不絕於耳。艷無雙撫琴助樂,梁季煜听著叮叮咚咚的琴聲,又想起有一個善於撫琴的何紛紛。
這半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將她想個數百遍,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情,想起前年元宵初遇,他們一直都是互相沖突而針鋒相對。
直到在繡樓上,見她灑淚而去,他竟然沒有勝利的快感,反而隱隱約約有些惆悵……他承認他是很受她吸引的,她的一顰一笑,一個皺眉一個跺腳,都使他心動,但是他不會因為這樣,而為她停下腳步,如果她願意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位,那麼他也許會成全她。
但僅只是也許而已,他喜歡女人,非常喜歡,因此地還不打算因為一個人,而拋棄他眾多的紅粉知己。
不過,他錯了,他遇到了水憐憐,讓他全心全意對她,奉獻他的愛情,沒想到結果只是一場可笑的惡作劇。
雖然當時他曾貪心的想要同時擁有她們兩個,但在真相大白時,他卻完全沒辦法接受,這個可恨的何紛紛,她是如此可惡的將他玩弄在手掌心上。
想必她為了他的神魂顛倒,在暗地里嘲笑著他吧!他該恨她的,但是他卻又想念她。
沒錯!他還是想念她,可是他那份該死的驕傲和自尊不斷作祟,使他沒有辦法再去見她一面。
他看著她孤零零的一人回京,一路上顯得失魂落魄,若不是他暗中保護著她,他很懷疑她是不是能安然的回來。
幾乎,他都已經去到她的徽雨樓之下,看著她房里的燈火搖曳,有時他也會看她孤零零的倚窗而坐,但是他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她說的對,他是卑鄙又下流無恥,他喜歡游戲,放浪形骸,但是他還不想對人負寅,他害怕承諾。
若是承諾就該是一輩子的事情,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直到他對一個女子承諾,卻發現那是一場天大的騙局後,他不願意再承諾了,至少對她……他是沒辦法再面對她.畢竟在她這樣玩弄過他以後,他怎麼還敢相信她?
他盡量不去想她,在鶯鶯燕燕的包圍之下,在溫柔佳人的懷抱里.他幾乎以為自己做到了。
但他的心還是不夠冷硬,他依然掛念著她,而鎮日顯得郁郁寡歡,在眾人的嬉笑聲中,他不自覺的坐立難安,因此他悄悄的起身,隨性的漫步。
寺後有一條小溪緩緩的流過,溪上有架拱形的石板橋,兩旁全是桃花,但見落英繽紛而幽香馥郁。
粱季煜隨手折了枝桃花舉步往橋上行,看著溪里的流水涼涼,春風將無數的花瓣吹入溪中,更添景致。他手拿桃花,腦海里浮起紛紛那張愛笑的臉,甜蜜的唇和柔軟又帶縷幽香的身子。
這麼一想更添感慨,于是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幾乎是同時,他竟听到橋下也傳來一聲低嘆,在好奇心的驅使下,粱季煜走下橋去。
只見一個白衣女子跪坐在溪邊,將襟上的落花緩緩的灑入水中,嘴里吟道︰「花魂點點無情緒,春夢痴痴何處驚?」
她秋波流轉,這不是紛紛是誰?她一雙縴手凝脂如玉,映著綠波紅花,仿佛是透明一般。
吟詩的人痴了,而听詩的人醉了。春風吹落了桃花瓣,灑了兩人一身的溫柔,萬般哀情盡在不言,一點痴情原在回眸。
粱季煜驚訝萬分的看著她,他們竟然就隔著一條小溪!
他看到她蒼白的臉上帶著淡淡的憂愁,盈盈的眼里仿佛盛著淚水,單薄的身子就像開在春風中的白桃花!
然後,他明白了,她在他不知不覺之中長大了,她臉上的稚氣全消,嘴邊那抹淘氣的微笑也不見了。
他不由自主的想走近她,正巧踏著了地上的枯枝,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紛紛猛然一驚,飛快的抬起頭來,恍惚中望進一雙深邃的跟楮。
粱季煜?她心跳有如擂鼓似的,激動的跳了起來。她跟他面對面,四目捏又後,彼此都不曾挪開目光,半晌,她悄悄的垂了睫毛,掩飾心里那份又驚又喜的復雜情緒。
她不該再見他的,這樣只有徒增她的煩惱罷了,況且她也真怕他,她怕他的霸氣,怕他那抹自信的微笑,但干怕萬怕還是怕自己的情不自禁,和他那無情的眼神,冰冷的態度。
紛紛站起身來,遙遙的對他福了一福,韁緩的綻出一抹淒然的微笑,轉身高去。
粱季煜愕然的站在原地,看著她緩緩的走開,她瘦了,也憔悴了,雖然容顫不改,但為什麼她的跟底眉梢,輕輕的籠著一股輕愁呢?
他很想念她,也想要問問她,她為誰消瘦?為誰憔悴?為誰舍去了她的笑容?是為了他嗎?會是嗎?
他想了千千萬萬遭,告訴自己不再見她,但是一切卻不由他自主,這是怎麼樣的情緒呀!
這麼一條小溪,怎麼能隔絕他的刻骨相思?他忘情的涉水面過,朝著他眷顧的身影奔去。
「別走。」他攔在她身前,近乎霸道的說。
紛紛驚訝的後退一步,睜大了眼默默的盯著他,想笑,但卻笑不出來,半晌後才道︰「你的衣服都濕了。」
粱季煜的鞋襪、下擺、袖口都被溪水給濺濕了,看來多少有幾分狼狽撼,卻沖著紛紛笑道︰「我太怕你走了。」
「是嗎?」她深深的看著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理、他的靈魂、他的一切,但是這是何其難呀!
「很久不見了。」他柔聲的跟她說話,心里非常訝異,他竟然還能這麼跟她說話,他該生氣的,不是嗎?
但是,經過了這麼久,當初那股瘋狂的怒氣,如今只變成一股淡淡的惆悵。
「我不該見你的。」她輕輕的咬了一下嘴唇,抬眼看他,這個她想念不已的男子,此刻就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你怕我是嗎?」粱季煜看她離他離得遠遠的,仿佛他是什麼妖魔鬼怪,心里有點不舒服,他多想緊緊的將她擁在懷里。
「我當然拍你。」紛紛低聲道︰「你多麼可怕呀!我不知道為什麼還要站在這里跟你說話。」她的眼眶一紅,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