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想到外頭走走,掀開帳簾,一道刺目金光由帳外射入,亮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葉姑娘,你醒啦!」帳外兩名守衛士兵笑咪咪地向她問好。昨兒個將軍對她的親密舉止早已在軍中傳開,大伙兒皆視她為未來的將軍夫人了。
迎面而來的兩張特大號笑臉,讓一向冷淡的她也不由得唇畔含笑,點頭示意。
她發現展飛的部下似乎都有著和他一樣愛笑、愛起哄的性情,這叫做什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抑或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葉姑娘,你找將軍嗎?他一大早就帶著大隊兵馬往北邊校練場訓練去了,你要找他往北去準能找著!」一名衛兵熱切地為她指明方向。
「是啊!將軍臨走前還囑咐我們守好,不許任何人闖入吵醒你。」另一名衛兵還不忘順便為他們愛戴的將軍美言幾句。
「謝謝!」點頭道謝,葉凝霜飄然越過兩人,往北行去。
兩名士兵呵呵傻笑地瞧著她遠去的身影,覺得一早就能看見美人兒真是再幸福不過的事了。
朝北走去,一路上踫到不少忙碌的士兵,每個人一瞧見她就熱烈地向她問好,葉凝霜雖感困惑卻沒去細想為何短短一天,所有蒼騏軍便都知道她的存在。
她緩步來到校練場,還沒靠近,便听見震天價響的呼喝聲。好奇地走到外圍處眯眼細望,只見沈少剛正領著一群手上拿刀握槍的士兵,在烈陽下操練武藝。更遠處則是黃沙飛揚,大批戰馬奔騰其間,馬背上都有一位青衫戰士熟練地駕馭馬兒,快速變換各種陣形,氣勢非凡而凌人。
但看了一會兒,卻沒瞧見展飛,她不自覺地輕蹙起柳眉,正想離開,沈少剛卻瞧見了她,三兩步就來到她跟前。
「找那小子?」他微笑問道,對展飛看上的姑娘很感興趣。
「走走而已。」雖然之前曾見過這男人幾次面,但都在展飛連滾帶爬的逃溜中匆匆離去,兩人沒說過什麼話,自然也就不熟識,她身子一轉就要往回走。
「先慢著走!」沈少剛連忙制止。
她疑惑地瞅著他,沈少剛只是微笑,食指微彎,輕觸剛毅薄唇,發出尖銳哨音,其聲高亢綿長。沒多久,遠方沙暴中竄出一匹高大黑亮的駿馬,以飛快的速度朝二人奔來。
「小霜霜,你來啦——」人未到,聲先到。展飛在馬背上瞧見她,高興的一路喊叫過來。
是他!陽光著將軍戰袍,器宇軒昂的男人渾身散發出萬丈光芒,讓她有些迷眩。這真的是那愛笑、愛鬧的展飛嗎?但見他以快若閃電之速策馬而來,眼見就要撞上了,他才勒緊韁繩,穩穩停在兩人身前,翻身下馬。
「小霜霜,你瞧見我英姿煥發的騎姿了吧?愛上我了沒?」
嘖!這種話他也好意思說出口?
聞言,沈少剛「嗤」了聲;葉凝霜倒是神色如一。「你的馬兒很可憐。」
「為什麼?」關他的愛馬何事?
「因為有個厚臉皮的主人,它肯定很羞愧。」
黑亮戰馬適時地昂首嘶嗚,馬唇翻掀,露出白亮的大板牙,好似極為贊同。
「哈哈……」沈少剛爆出劇烈狂笑。
「什麼嘛!叫啥叫?不懂得為主子留點面子嗎?笨馬!」惱怒敲了愛馬一記爆栗,獲得愛馬慚愧地低頭認錯後,他才委屈不已道︰「小霜霜,你說話越來越毒了喔!」
「會嗎?」冷冷地瞟他一眼。「我只是實話實說。」
這女人越來越有冷面笑匠的架勢了。心下贊許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壓抑情感,可卻故意裝得可憐兮兮地捧心哭泣,那模樣說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小霜霜,你壞,哥哥我不依、不依啦……」
太惡了!沈少剛實在看不下去了,拎起他一把丟上馬背,馬一拍,高大黑馬高昂嘶叫,四蹄一蹬,立即載著主子以疾風之速往遠處激起沙塵暴的龐大騎隊陣形奔去。
「哇——人家話還沒說完吶……」被疾速奔跑的馬兒一上一下拋著,展飛哇哇大叫,很是不滿。
「練你的陣形去,沒時間讓你偷懶了!」沈少剛板著臉,一句話堵了回去。
「練就練嘛!」他回吼,跟著朗聲大笑。「小霜霜,你好好瞧瞧哥哥我威風凜凜的英勇姿態吧!保證你會愛上我的!」
話還說著呢!一人一馬已沒入黃沙飛揚的沙暴中,隱在鐵騎隊里,只听見斷斷續續傳來他的高昂吆喝。隨著喝令聲,沙暴越形增強擴大,鐵騎隊如虎添翼般,高速奔騰的陣形此刻有如一條巨龍,在黃沙遍地的西北大地翻雲覆雨,興風卷浪。
葉凝霜不禁瞧呆了,這氣勢真是駭人呀!
「很驚人,是不?」沈少剛的笑問自她背後響起。
隱約知道他並非尋常之輩,直到他將軍身份揭露,這才讓她恍然大悟,可卻萬萬沒料到他竟擁有如此驚人的才能。見他指揮軍隊、布置陣形有如吃青菜豆腐般簡單,甚至只因他一人的加入,使鐵騎隊的氣勢倏然一變,其勢銳不可擋。這所有的一切與他外表給人的印象大相逕庭,若非親眼所見,實在無法置信。
瞧她不回應,沈少剛並不在意,逕自道︰「這就是為何我非捉他回來不可的理由。蒼騏軍只有在他領軍下才能發揮最大的戰力。」
「你們認識很久了?」終于,她開口提出問題。由他熟絡的口吻,不難想像兩人交情之深。
「讓我想想……」輕笑一聲,他撫著下領。「我倆這段‘孽緣’起于他八歲、我六歲之齡,如今他已二十八,我也二十有六,算一算也有二十年了。」
「你比他小?」語氣很是驚異。她還以為沈少剛已有三十了呢!沒想到竟如此年輕。
揉揉自己的臉,他苦笑。「這張臉都是叫他給氣老的。」
可不是!他那性子有時真會令人哭笑不得。頗能理解他話中涵義,葉凝霜微笑點頭。「怎會加入軍隊呢?」
凝視遠方策馬奔騰,指揮若定的耀眼男人,沈少剛心中感觸良多。「當年我們二人皆是在大街上行乞的孤兒,第一次的見面便為了強奪大戶人家的孩童棄之不吃、丟在地上的大餅而大打出手。當時我年紀小,體型又瘦弱,當然搶不過大我兩歲的他,饑餓難耐的我本以為要眼睜睜地看他吞下那塊餅,沒想到他臨要吃下肚前卻瞅了我一眼,可能是見我流著口水,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吧,他竟忍著饑餓的肚皮,大方的將餅分一半給我,從此我二人便因這場不打不相識的緣分而結伙同行,四處行乞。
「我倆在一起行乞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兩年後,有日他見到路旁有人招募新兵,為了混口飯吃,他謊報年齡,拉著我與一群流民排隊登記……」他搖頭嘆笑。
「當時的將領見我倆年紀尚小,大概可憐我們兩個孤兒三餐不濟,竟然破例錄用,將我倆留在身邊當侍童,于是就展開了近二十年的軍旅生涯。」
「你們這身本事又是如何習來?」她看他們兩人皆有一身不弱的武藝,不由得好奇的問道。
沈少剛哈哈大笑。「當時的將軍見我倆筋骨不錯,有空時會教我們幾招,加上軍中能人異士不少,那小子又狡猾機靈,嘴巴像抹蜜似的,總哄得他們心甘情願地將壓箱底的獨門絕技奉獻出來,我這做兄弟的沒肉吃也總有湯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