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了渴,瞧了瞧水中風塵僕僕的人影後,即以手掬水潑向自己滿是風沙的臉龐,淨臉祛暑,一舉兩得。
正當她低頭拭臉時,溪水中央忽地傳來嘩啦啦的破水聲。心下微愣,丹鳳眼往聲音來源望去,只見一顆黑鴉鴉的頭顱竄出水面,頭顱的主人正快樂地游起水來,口中還唱著不成調的小曲「天藍藍,水清清,姑娘倚門望哥哥,哎呀呀,哥哥我的心……」正當展飛樂不可支地扯起破鑼嗓子,兀自唱得痛快時,眼角余光忽然瞄到有點熟又不太熟的一抹身影。「哇哇哇!這不是那位‘萍水相逢’的姑娘嗎?真巧,我們又見面了。」他快速游到離她最近,又不至于讓自己曝光的深度,畢竟水底下的他可是什麼都沒穿呢!
是他!
葉凝霜愣了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他印象深刻,但她就是清楚記得他那張隨時掛著笑的女圭女圭臉。
「我是兩天前小店內那個展哥哥,記不記得?」見她默然不語,以為她沒認出他來,展飛真有些傷心。雖然他並沒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俊逸臉孔,但至少也不差啊!有不少人都說他順眼得讓人覺得很賞心悅目耶!
「展飛?」他干麼滿臉受傷樣?葉凝霜真覺得他是她下山以來,遇過最奇怪的人了。
「哎呀呀,你記得哥哥我嘛!」這下他又樂得游起水來。「小泵娘,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悠悠哉哉的語調,似乎半點也不在意水底下的赤身露體。
「沒必要!」依然是冷冷的回應,既不害臊臉紅,也不回避溪水里有個一絲不掛的男人。尋了個清涼樹陰坐下休憩,她取出冷硬饅頭,慢條斯理地撕成一口大小吃著,似乎午飯就打算這麼解決了。
于是赤果果的男人與衣衫端整的女子,一個在溪水中,一個在溪畔樹蔭下,沒人感到尷尬地展開對話。
「真無情。」水中的男人搖搖頭,一副教訓小女娃的口吻。「女孩兒不該這麼冷淡,這樣會不討人歡心喔。」嘖嘖嘖!這小泵娘是怎麼回事?一般人在短短幾日內偶遇兩次,肯定會大呼有緣,就算不稱兄道弟、呼姊喊妹,至少也會點個頭微笑示意吧,可她偏偏一臉冰霜,擺明就是不想與人多有牽扯的冷淡態度。
「我毋須討你歡心。」再吃一口饅頭。
「唉唉唉!展哥哥我听了真痛心……」捧著胸口,像是被人痛揍一拳似的,整張女圭女圭臉還夸張地皺了起來。
這人沒去戲班子唱戲,當真浪費天賦了。瞅他一眼,葉凝霜真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突然不語,讓游得正痛快的展飛分神往她瞥了一眼。「哎呀!我的姑女乃女乃,怎麼只吃饅頭呢?這樣會沒營養啦,來來來,讓哥哥我幫你加點菜……」他大呼小叫著,話未說完已一頭栽進溪水里,失去了蹤影。
葉凝霜頗感奇怪,不知他在玩什麼把戲。不一會兒時間,又听見嘩啦啦的破水聲,展飛再次冒出頭來,緊接著,兩尾活蹦亂跳、碩大肥女敕的鮮魚被拋上岸。就見他一再重復相同的動作,不多久岸上的魚已越堆越高,直到終于覺得抓夠了,他這才收手,笑盈盈的對樹蔭下冷眼看他忙碌的人兒道︰「你該轉身回避一下了吧?」
葉凝霜依舊不動,可那微微上挑的柳眉仿佛在說——為什麼我該回避?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神色嚴肅,口吻卻很輕佻。「你總該讓我上岸穿衣吧?若你不介意看我強健的體魄,那我也是很樂意讓你一飽眼福啦!」哎呀呀!這小妮子怎麼完全沒有姑娘家的羞赧呢?逗起來一點也不好玩。
順著他的眼光瞧去,果然看見有一堆凌亂衣衫放置在溪畔邊的大石頭上。葉凝霜也不為難他,立刻磚身回避,讓他有時間穿整衣衫。
只听潑剌水聲響起,不成調的小曲再次被哼唱,並夾雜著衣料摩擦的窸窣聲。不一會兒,帶笑的嗓音在她耳邊輕吐。「我穿好了!你會不會覺得很失望?」
「無聊!」淡淡回斥。她真覺得這個男人好像沒一刻正經,若不是貪此地涼快,懶得再去找其他的休憩處,她也不會同他耗這麼久。
展飛似乎早料到她的反應,雙肩一聳,兀自嬉笑著去處理他方才捉上來的鮮魚。
只見他俐落地刮鱗、剖肚、清除內髒……不一會兒工夫就處理妥當,這會兒正忙著撿柴生火呢。
「我說你啊,真的不告訴我名字?」順利生起柴火,他偷空覷了她一眼。
葉凝霜雙目合閉,仿佛沒听見問話,連哼一聲都沒有。
「當真不說?」架上以樹枝串著的鮮魚翻烤,清亮的大眼狡黠地直轉。
回答他的依舊是清風鳥鳴。
「好吧!既然你不說,那哥哥我只好幫你取蚌好听的名兒了……該取什麼好呢?
啞兒?不不不,你還是會說話,雖然話不多……啊!對了!你的皮膚白得像雪,美極了!就叫雪兒好了……」
柳眉輕蹙。這是什麼爛名?惡心死了。
「……還是叫小雪?」
眉頭皺得更緊。
「……不然叫小雪雪?」
這回不僅皺眉,連嘴角也往下撇了。
「……決定了!就叫心肝小雪雪!」
被了!這個男人真沒有取名的天賦,他還是進戲班子唱戲的好。葉凝霜心想。
「心肝小雪雪,哥哥我的精心料理完成了,快來嘗嘗啊!」咬著外皮金黃酥脆、肉質鮮女敕多汁的烤魚,展飛促狹地伸手,努力把香味扇往她的方向,決定以美食勾引她。
那惡心的稱呼真會令她嘔吐,葉凝霜決定自己受夠了,起身準備離開,可是一睜開眼,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忍俊不禁,唇畔似有若無地漾出一抹笑。
「你……你在干麼?」只見他愛笑的女圭女圭臉被煙給燻得白一塊、黑一塊,蒲扇大掌還忙不停地揮手扇風。
展飛被她一閃而逝的笑顏迷醉了心魂,霎時說不出話來。
好……好美的笑顏……怦怦……奇、奇怪,心跳怎麼開始不正常,而且還口干舌燥、臉上盜汗……完了!完了!以前弟兄們思春的癥狀怎地都出現了?難不成他也思春了?
就因為她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容,他就淪陷了?怎麼可能一路上他瞧過的姑娘笑容何只萬千,從不曾有這麼詭異的反應啊!不行!不行!他得好好弄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癥狀才行!
決定了!只有緊跟住她,才能從她身上找出自己反常的原因。
「以香味勾起你的食欲啊!」壓下心中波瀾,他若無其事地眨巴著大眼,好無辜地說著。
「你……」
「來來來!這魚烤得正香呢!快吃些,哥哥我還烤了很多。」不給她反對機會,串著烤魚的樹枝硬塞進她手中。
就這樣半強迫半勸哄地,也不知自己那兒不對勁,竟這麼莫名其妙跟著他坐下來享受野炊的樂趣。
「好不好吃?好不好吃?」急巴巴地催問,似乎需要別人的肯定。
看他那麼熱切的眼神,好似說一句不好的話,自己就會成為萬惡不赦的大惡人,葉凝霜只好點了點頭。
「哈!心肝小雪雪,哥哥我的手藝可不是吹牛的吧!」展飛笑得可跩了。
「別叫我心肝小雪雪,那讓我想吐。」虧他叫得出口。
「不然……雪雪小心肝?」慧黠大眼里滿是奸笑,似乎在說……如果你不說出真正的名字,那還會有更多肉麻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