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竿子打不著的話。
「我的腰很酸,你能不能幫我按摩?」他柔柔的提議,欣喜的看著興奮的笑容在她
臉上綻開,有如一株剛萌芽的風信子那般生意盎然。
「當然可以,我最喜歡幫人按摩了!」她點點頭,理所當然的一口答應。
清脆的回音充滿整個走廊,也充滿佐原和男的回憶。
日本皇軍很了不起嗎?你是佐原家的繼承人又怎麼樣?你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期望
中難道不覺得累?難道以後你也要這樣對待你的子孫,不給他選擇的自由?
他是很累;而且她說對了,他的確是一輩子生活在別人的期望中,甚至要求他的孫
子也要跟上他的腳步。
今天若是你換到他的立場遭受此等待遇,你的心不酸、不苦、不難過嗎?
那女孩也沒說錯,因為他就是這樣一路行來的。只是時間讓他淡忘了傷痕,忘了自
己也曾痛苦無奈過。
他輕輕的嘆氣,轉頭看向窗外的蓮荷池,尋求它的支持。
也許,該是讓自己愉快也讓別人輕松的時候了。
微風輕輕吹起,沾染無限夏意,彷佛也點頭贊成他的想法。佐原家族沉悶了近一個
世紀的空氣的確是應該改變了,就從他開始吧!
面對著滿園蓮荷的無言支持,他不禁嘆息。
說是比較輕松,做起來卻是加倍困難,尤其對威嚴了大半輩子的佐原和男來說更是
不容易,瞧他此刻的表情僵硬得跟什麼一樣,殭尸笑起來大概也不過如此。
他再試一次,對著鏡子調整原本僵硬的笑容。這次果然好一點了,看起來像一粒過
期的饅頭一樣硬,不再像殭尸。
承認吧!他沒有軟化的天分。要他像之臣那樣成天笑個不停,不如直接把他放進蒸
籠里蒸可能還來得快些。真不曉得那兔崽子是怎麼做到的。
他捧起茶就口,含了一口溫茶還來不及吞下,決心對著鏡子再試一次,他就不信微
笑真有那麼困難。
即便梗在喉頭的茶水增加了練習的困難度,但他還是決定發揮驚人的毅力向高難度
挑戰。正當他覺得自己總算有所進步時,門卻不期然的砰然打開,接著便是他最怕听到
的叫聲——「佐原爺爺歐嗨呦!」充滿活力的聲音夾帶著發音不正的日語直沖而來,劃
破寂靜的早晨,也劃破他好不容易才裝出的笑臉。
「咳咳咳……」完了,他被溫茶嗆到了,這下子非咳死不可。
「佐原爺爺該吃維他命了!」喻姍笑得像春風一樣,佐原和男的嗆咳卻像海浪般一
波接一波,他不但咳得雙肩發顫,還外加滿臉通紅,一副快掛了的樣子。
「佐原爺爺,你怎麼咳成這個樣子?是不是感冒了?」喻姍見狀趕緊趨前拍打他的
背,力氣之大,差點把他拍到地下去。
這胡涂的孩子!遲早有一天他的老命會讓她買去。但是說真的,有人隨側照顧的感
覺還不算太壞。雖然她老笨手笨腳做錯事,卻都是出自內心的關懷,跟過去那些拿錢辦
事的護士大大不同,給人一種溫暖的感覺。
他似乎漸漸能了解之臣會選中她的原因了。她就像牆邊的野花,雖不起眼卻有旺盛
的生命力,能在逆境中一次又一次的爬起,綻放屬于她自己的花朵,和他們習慣認知的
女孩完全不同。
佐原家是貴族,至今仍保留著貴族的傳統。正統是他們的驕傲,嚴格的禮教是幾世
紀以來留下的誡律,也是他們必須遵守的教條。如今,之臣正以他自己的方式挑戰佐原
家幾百年來的傳統,而他極可能就是那個幫凶。
「我幫你按摩好嗎?」開朗的問候聲又一次在他的頭頂響起,徹底加強他犯罪的意
願。
佐原和男點點頭,明白自己遲早會敗在她的按摩之下,無條件投降。
喻姍看了好高興,兩只手立刻忙碌起來。她一邊按摩,心中有不下一千個問題想問。
第一,佐原之臣到哪里去了?她已經好幾天沒看見他,而且他的直升機也不在停機坪,
擺明了外出,搞不好人還不在日本。第二,佐原爺爺為什麼沒對她發脾氣,還這麼和顏
悅色?按理說他應該會鞭她一頓或吼她一年,少說也該將她去層皮,畢竟她不但頂撞他,
還不知死活的教訓他。
她越想越覺得奇怪,尤其佐原爺爺還會說中文——沒幾個日本人能像他和渡邊醫生
講一口這麼流利的中文,更何況他們的年紀都很大了,少說也歷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
正當她這麼想時,佐原和男又開口問了她一個奇怪的問題,使她更如墜五里霧中,
模不著頭緒。
「你……有沒有親戚留在中國大陸,像是表叔或表舅之類的?」忍了將近一個世紀
之後,佐原和男終于將他的疑問說出口,同時一顆心還怦怦地跳個不停。
「有沒有留在大陸的親戚?」喻姍覺得莫名其妙,不過還是很認真的思考起來,努
力回想老爸曾提過的族譜。她父親那邊的親戚本來就不多,留在大陸的就更少了……啊,
有了!據說她有一個長得跟她很像的姑婆還留在東北老家,年紀大概跟住原爺爺差不多。
「我——」她還來不及解釋族譜,門外就傳來一陣嘈雜聲,她立刻認出那是總管的
聲音。雖然他說的日語她一句也听不懂,但那語調似乎是有麻煩發生。
麻煩果然不請自來的破門而入。喻姍猛一抬頭,發現她正面對一張涂得像國劇大花
臉的容顏和生平僅見的血盆大口。覆滿化妝品的臉皮上掛著極端虛偽的笑容,壯得跟女
子摔角選手有拚的手臂上掛著一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後者正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眼底
淨是滄桑,和他恐怖的女伴成強烈的對比。
「叔叔,今天你非給我們一個交代不可!」來人正是老踫釘子的佐原浩二夫婦,今
天他們是豁出去了,非爭取到代表權不可。
「我強烈要求你一定要讓浩二代表咱們佐原家參選今年的議員,他是最適合的人選,
你不可以忽略他。」哼,她知道他心里打什麼算盤,十之八九是想讓他那笑臉迎人的狗
屁孫子代表佐原家參選!
「他適合個屁!」佐原和男不客氣的回道,眼底淨是不屑。「他只適合躲在你的屁
鄙後面當個沒用的孬種巴結東巴結西,像只沒人要的狗四處搖尾求和!他能為日本人民
做什麼事?能為佐原家做什麼事?要我將佐原家的政治前途賭在他身上,倒不如放把火
直接燒了佐原家的大宅還來得干脆些,至少不會鬧笑話,丟了咱們佐原家的臉!」一連
串激烈的字眼在狹隘的空間飛舞著,喻姍雖然听不懂他們究竟在吼些什麼,但她知道再
這麼下去恐怕很危險。佐原爺爺的臉色看起來很差,一副呼吸困難的樣子,需要好好休
息一下。
但她沒機會提出建議,因為頂著超級大濃妝的壯女人一听見佐原爺爺的回答後吼得
包激烈了,幾乎把屋頂掀掉。
「燒啊!你這老不死的有本事盡避燒,最好一把火燒死你和你那個成天只會傻笑的
孫子。什麼天才?我呸!說穿了不過是你那放蕩的女兒和台灣男人生的野種!
虧你們當初還爭得半死,結果爭的是別人家的孩子,是人家不要的!」「你敢說之
臣是沒人要的孩子?!」听至此,佐原和男的臉色已經蒼白如冰霜,眼看著就要倒下。
「說就說!我怕你不成?」佐原紀子是豁出去了,反正再巴結也沒有機會,不如一
次罵個痛快。「他和他那姓屈的兄弟本就是沒人要的雜種,是你那不要臉的女兒縱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