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恐怕有些困難!她冷笑。先不提詠賢擅長的騎射,她使槍的功夫也不差,還有超快的腳程。而耕竹呢,更曾是全英劍擊大賽女子組冠軍,槍法亦準確無比。至于她本身,雖不擅長于槍擊,但擅長近距離搏斗,跆拳道也上段,舞弄匕首的功夫堪稱一流,事實上她隨身攜帶一把銳利的匕首,以備不時之需。
按理說一切都在控制之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中總是惴惴不安。琉音拿起耳機戴上,試圖讓音樂帶走荒謬的心慌,未料還沒來得及戴上耳機即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震動,飛機正以大幅度波動上下起伏搖蚌不停,顯然是遇到亂流。
「各位旅客請留在座位上不要離開,我們正遇到一股不穩定的氣流,請系好安全帶並將椅背扶正,謝謝您的合作。」
空中小姐略帶緊張的聲音自麥克風里傳出穿透所有旅客焦躁不安的心。她的善意非但沒能使驚慌的旅客平息緊張的情緒,反而跟著機身的浮啊沉沉使所有旅客的情緒爬升至最高點。猛抬頭一看,大家都倒吸了一口氣。形單影只的飛機不知何時已被巨大的烏雲包圍,四周除了黑暗以外還是黑暗,龐大的陰影流露出一股強烈的殺意,越趨緊密的濃霧彷佛是來自地獄的黑手,張開巨大的十指,毫不留情的攫住動彈不得的雙翼。
「發生了什麼事?」
「這是什麼?」
「老天!」
鎊種語言交織成一片驚悚的聲網,沒有人看過這種現象,原本還正常飛行的飛機竟像中了魔咒一樣動不了,整架飛機左右搖晃,而且一直往下墜。
琉音明白他們正非常幸運的中了頭彩——墜機。
「主呀,保佑我吧。」這時她也不能免俗的和大伙做出同樣的動作
雙手合十祈禱。只是惡魔的力量太大了,強力的氣流猛烈的拉扯著機身,眾人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尖叫,接下來是一波巨大的力量推擠著狹小的機身。
「砰」的一聲,飛機爆炸了。琉音隨著這聲巨響跟著入侵的氣流彈出機身之外,接下來便是一連串永無止境的墜落……
突然間,她失去知覺,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下掉。她明白自己一定活不成了,手中反射性的抓緊脖子間的蛋白石項鏈。或許她仍是心中那個自己不願意承認的小影子,總是等在角落盼望她的父母之中誰能記起她的存在模模她的頭,給她一點溫暖,然後告訴她,她很乖,是個好孩子,而不是只是生下她不理她。
真可笑,她居然在臨死的剎那才又重新審視那個寂寞的孩子。她終究沒長大,至少不像外在表現出的堅強。現在,她就要上天國與她母親相聚了,她會打開她的懷抱還是會像以往那樣對她置之不理,心中存在的只有那不可能再回頭的背影,她會嗎?
她一直在往下墜,地心引力的作用加快她下墜的速度。她可以確定自己必死無疑,而且會死得很難看,泰半會像一塊被汽車碾過的披薩落得死無全尸。她閉上眼楮迎接死亡,發現原本橫向的氣流竟莫名其妙改變了方向,像是要保護她似的將她整個人緊緊包圍。瞬間她有如坐上熱氣球般的緩慢降落,也像坐在雲端看人生,一切都變得清晰緩慢起來。
這究竟是什麼回事,這些雲朵要將她帶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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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大人,我們可以把網子張開了嗎?」
身強體健的侍衛們顫聲地請示著剛放下弓箭的銀發男子,後者正仰望著天空,尋找獵物下落。
「張開吧。」發出如懶獅般的聲音,銀發男子收回他的視線,冷淡的看著他的四名侍衛。
四名侍衛不約而同的垂下視線躲避他銳利的眼神。在他們的心中他與惡魔無異,他的眼楮淡透到近乎透明,甚至比他的頭發顏色還淡。那是一雙來自地獄的眼楮,據說被他正眼凝視過的人都會死于非命,更有傳言說他那舉世無雙的戰績就是這樣來的,敵人全都是因為他的凝視以至于被勾走了魂魄,所以才會落得慘敗。
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膽量試他們的運氣,方知他們這位爵爺外號「銀狼」,他在戰場的凶猛程度有如一只嗜血的狂狼,凡是被他圍攻的城池,沒有不開城投降的。
亞蒙.莫荷冷眼看著侍衛們的可笑動作,眉毛甚至不抬一下。他能要求什麼呢?對一個私生子而言,他的際遇已經堪稱是神跡,尤其他又擁有一臉特殊長相。
他再次仰望天際尋找獵物的蹤跡。按理說那只巨鷹應該撐不了多久,他的箭從不曾射歪過,凡是被他看上的獵物一個也跑不掉,不管是動物或是人。他明白人們私底下稱他為「狼」,因為他在戰場上以勇猛驍戰著稱,攻破一座城堡的最快紀錄是十天,最長三個月。他對戰事上的拿手可說是天賦,放眼全法國很難有其它戰士及得上他。正確的說,是沒有人攻得破他的堡壘。雷芳堡固若金湯,中間還有一座寬若湖泊的護城河隔著,除非敵人想自殺,還是有絕佳的泳技,否則很難無聲無息的跨越護城河而不被門樓上的守衛發現,或被他這個「惡魔」發現。
沒錯,這正是他的另一個稱呼——除了「銀狼」之外,人們害怕不只是他冰冷的眼神和堅毅的性格,而是他的出生。生于六月六日下午六點鐘的他是人們口中的不祥之物,是惡魔之子,要不是他剛好生于貴族之家,按理說早該在他出生的瞬間就由他父親親手掐死。不過,往後的際遇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為了「引導」他歸向正途,他被送到修道院去,受盡了歧視和虐待,要不是莫荷家的子嗣接二連三死于戰場,恐怕他早被遺忘在修道院,忘了莫荷家還有他這麼一個子孫。
當然,這一連串的不幸又是歸在他的名下,誰要他是「惡魔之子」呢!
揚起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笑意之後,亞蒙雙手扠腰等待他的獵物落網。在這天剛破曉的時刻,大地顯得特別魅惑,晨霧就像是他的知音一般將四周渲染成一片灰蒙,為他的惡魔名聲更添色彩。
來了!
斑遠的天空送下他期待已久的獵物。他不得不贊揚這只充滿反抗意識的老鷹,甚少獵物能在中箭後還掙扎得那麼久,尤其是在一望無際的天空中。不過,那獵物有這麼大嗎?看著緩緩降落的小黑點他不禁一陣納悶。那只鷹是很大沒錯,但他不記得有大到這個地步。雖還無法確定這正疾速墜落的東西是什麼玩意見,但他敢肯定絕不會是那只老鷹。
「把網子架好,不要弄丟我的獵物。」亞蒙淡淡的對著四個目瞪口呆的侍衛下令,由他們不可思議的表情看來,大概想溜之大吉。
「是。」四個侍衛更加用力拉緊手中的麻繩網子,急促不安的瞄向天際。他們相信正在天際飄浮的怪影必是惡魔的同黨,只有惡魔才可能引來另一個惡魔,他們雖害怕但又不敢逃,只能猛吞口水等待來自天際的魅影降落。
隨著氣流飄蕩的琉音不知道命運要將她帶往何處,一直在往下墜落的身體恍惚間穿越了重重若有若無的光圈。似乎每經過一道光圈,歷史就在她身邊飛繞一次。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她居然經過了第一、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場,越過十九世紀工業革命,目睹十六世紀英國伊莉莎白女王的登基大典和華麗蛻變的文藝復興年代。她不知道自己還要越過幾道光圈,她寧願想成她是在作夢,或許再過一會兒她的夢就醒了,二十世紀的一切會告訴她這一切都未曾發生,吉普賽女人的話只是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