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說什麼?為何一切開始變得模糊,聲音他听不見?他的眼楮好象閃爍著淚光,是在哭嗎?維陰斯哭了?那怎麼可能︰
「我愛你,耕竹。」
最甜美卻最模糊的一句話自他低啞的喉嚨逸出。她漸漸失去知覺,耳邊回蕩著他最後的一句話,也是她此生最想听到的一句話
我愛你!
※※※
路耕竹在一片疼痛中醒來。她支起身體,用手揉揉疼痛不已的太陽穴,一時間還難以清醒。
「把這杯水喝了你會覺得好過點。」
突然間出現的大手嚇了她一跳,猛一抬頭,竟是比爾。
「比爾?」他不是奉命看守海女號嗎?為何會出現在她的眼前?「你回來啦,維陰斯允許的嗎?」她天真的問。
比爾的眼楮條地掠過一抹為難的亮光。
「扼……」他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逃避她詢問的眼神。
路耕竹馬上察覺到事情不對勁,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否則比爾不會出現在這里。
「維陰斯呢?」她捉住他的手臉色蒼白的問,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少爺他……他……」
「他是不是出事了?」一定是的,昨夜他不尋常的表現說明了一切,她卻粗心到未曾發現。
「這……」盡避維陰斯千交代萬交代,但比爾就是無法對她說謊。
她立刻站起來沖出房外。果然沒錯,他們此刻正在茫茫大海上,她正踏在海女號的甲板上頭。
「開回去……」她失去理智的大吼。她知道這是維陰斯的命令,他要她遠離危險。「把船開回去!」緊緊抓住欄桿,她哭了。「我要回倫敦去!我要我的維陰斯……」無可抑制之下她哭得力嘶聲竭,沿著欄桿緩緩的坐下,臉上澗著雨滴般的淚珠,一顆一顆的往下滑落。
「珍妮。」比爾模模她的頭為她感到心疼。愛情改變了兩個急于成長的孩子,在他們尚未來得及建立正確方向時即被命運左右。
然而這份愛將橫越大海的距離飄入彼此的心里;︰永志不渝。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能夠承受的。」路耕竹突然恢復冷靜的問,眼中閃爍著決心。
「唉。」比爾決定投降,換做他也一定會追問到底。「維陰斯少爺被捕了,馬克那個狗娘養的竟然勾結雪爾夫及喬治指認少爺就是有名的魯德爾船長,幸好維陰斯少爺在被捕的前一晚要我帶走你,否則你也一定難逃被捕的命運。」
原來如此,難怪那晚他特別溫柔,他早就私自決定她的未來。
好好過你的人生,小表。她想起昏睡前的嚷語。無論以後你身在何方、會以何種身分開始你的新生活,千萬不要忘記我的愛將永遠長存,我的靈魂亦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放屁!」她忍不住開罵,當她是這個時代的弱女子啊,她不想個辦法救出他,她的名字就倒著寫!「維陰斯被關在什麼地方?」她出人意表的堅定嚇壞了正準備大力安撫她的比爾。
「克洛斯堡。」她該不會想劫獄吧?「克倫威爾下令五天後將維陰斯少爺絞死,以免夜長夢多。」
「五天……」她咬住下唇不停的思考,無法確定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準備好一切。「如果通知大衛趕到倫敦,需要花多久時間?」一個計畫已然在她腦中成形,雖不完美,但尚可勉強湊合。
「一天,聖路易修道院離倫敦不遠。」比爾雖想不透大衛跟搭救少爺的計畫有何牽連,但路耕竹充滿決心的表情提醒他最好趁早讓出主控權。
「听著,比爾。」在二十世紀時所受的訓練又回到她體內,她又是那個生氣蓬勃的路耕竹了。「我們不能等到維陰斯問絞時才救他,我們的人手太少,絕對抵不過克倫威爾的軍隊。我們唯一的機會是劫獄。我記得克洛斯堡外面就是英格利海峽,我們可以利用這個有利的地形將海女號開到高塔下的外海接應維陰斯,直接逃離英格蘭。」
「你的意思是說,要從高塔上垂放一條連接海女號的長繩?」比爾不禁吹了一下口哨,第一次听見這麼刺激的計畫。
「沒錯。」這是唯一的方法。
「問題是……我們要如何混進去?克倫威爾派了不少士兵看守維陰斯少爺,要混進去恐怕不容易。」這也是一個問題。
「所以才要請大衛幫忙。」路耕竹早就考慮好了。「大衛的身分是神父,我們可以借著替死囚犯做最後的祝禱這個借口混入監獄,然後乘機劫獄逃走,獄方不會起疑的。」
的確,誰會對一個面貌慈祥的神父起疑?長得清秀一點就有這個好處,喬治不也因為長得一張無害的臉因而得利的嗎?
「我決定打扮成大衛身旁的助理神父一起混入獄中,救出維陰斯。」路耕竹下定決心地道,差點嚇出比爾的心髒病來。
「不行,這太冒險了,少爺會扒了我的皮!」簡直是要他的命,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少爺的心肝寶貝?
「我已經決定了,任何人也休想阻攔我。」
非去不可的決心閃耀于她堅毅的面容上,完全一副戀愛中女人的模樣。
主啊,請救救我吧。
比爾不禁在心中書個十字為自己祈禱,幾乎能看見自己被大卸八塊的慘狀。
第十章
「一切都沒問題吧?」身穿神父袍的大衛極為緊張的問道,相形之下做助理打扮的路耕竹就顯得異常靜定。
「別緊張,大衛,一切都沒問題。」路耕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非常懷疑過去兩年他海盜是干假的。
「你確定一定要這麼做嗎,珍妮?」一名優良的市民似乎不該參與非法活動,尤其他們正打算劫獄。「我們這麼做是犯法的行為,天主泰半不會贊成我的行為。」他邊說邊畫十字,一副辜負了上帝的模樣。
「別擔心,天主一定會贊美你的義行,並告訴你本來就該這麼做。」媽媽咪呀!大衛千萬別挑這個時候開布道大會,她會發瘋。
「既然你這麼肯定,那我也沒話說。」大衛嘆口氣結束他的勸導,心中已經開始跟天主說再見。「海女號準備好了嗎?」他不放心的問。
「嗯,已經停靠在克洛斯堡的外海了。」她漫不經心的點頭,心中想的是另一個問題。
「工具準備好了嗎?」他又問,口氣仍然一樣擔心。
「都在包包里面。」她拍拍肩上的帆布袋,里頭裝了一大堆潛逃用的工具,重得半死。
「你猜守衛會不會讓我們……」
「我拜托你好嗎,大衛?」她粗魯的打斷他的問話,煩躁的程度不下于他。「我也很緊張,你能不能不要再璣哩咕嚕叫個不停?」她又不是天天劫獄,更何況她還是個警察耶!不能盡忠職守已經夠糟了,現在竟然還得做出違法行為,堪稱是警界之恥。
「好吧。」大衛可憐兮兮的閉嘴。難怪人們會說戀愛中的女人最不可理喻,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把頭發剪了。」真可惜,她那頭秀發黑得跟烏炭一樣,是倫敦婦女的最愛。
「沒辦法,為了救維陰斯,就算是必須理光頭我也願意。」反正頭發會再長,他的命可不會再生。
「他真幸運。」大衛羨慕的說。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是喜歡她的。因為喜歡她,所以心中才會一直惦記著她。因為喜歡她,所以當她開口乞求他的援助時,他會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即使結果是永遠離開他摯愛的天主。
也許是因為自己對天主的愛不夠深吧!所以他才會迷失在她熱切的眼眸之中,即使她從頭到尾愛的是另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