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忙放下裙擺,一張瓜子臉迅速泛起紅暈,並在李明擎興趣濃厚的目光之下亂了陣腳,不但沒能離開湖邊,反而因腳下的淤泥而跌倒,眼看著就要跌落湖底——
「小心。」低沉的呢喃隨著刺入的異息一起灌進錢雅築的耳朵里。
「對不起。」她面紅耳赤的回答,同時試著掙月兌尚圈住她腰際的手。「我可以自己站立,謝謝你。」見他沒有松手的意思,她干脆主動提出要求。
「我倒不介意就這樣抱著你一輩子。」既低沉又輕柔的聲音再次回繞在她的耳際,勾起她潛藏于腦中的記憶。
這個聲音她似乎听過。同樣低沉,同樣親密,甜膩得教人無法抗拒……是他!兩年半以前在揚州遇見過的人。
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他卻笑得更開心,一點也不以為杵,反而很享受佳人在抱的感覺。這就對了!他的直覺一點也沒錯。她天生注定要和他在一起,在他懷里翩翩起舞。
錢雅築知道自己應該推開他,更應該賞他兩巴掌,可是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因為兩年多以前的感覺又回來了。那時的她也一樣想掙月兌,卻相反的挨得更近,仿佛她天生就該待在這雙臂彎中,猶如海鷗必須要有港口。
「這幅山水畫得不錯,是姑娘你的杰作嗎?」李少儒輕柔的聲音打破這神奇的一刻。
錢雅築立即清醒,並尷尬的看向他,半天無法開口。
這個人一定是李少儒。她雖未曾見過他,但單憑他那一雙如貓的眼楮和陰柔俊逸的面孔就不難判定,他必定是京城第二美男子李少儒——律楓哥的死對頭。
「是我畫的。」她急急忙忙掙開李明擎的懷抱,對于李少儒淡然的眼光畏懼不已。這人的嘴上雖然一直掛著微笑,但他那雙淡透到像是琥珀的眼楮卻令人不安,仿佛識盡天機,教人無法遁形。
李明擎可一點也不怕李少儒並相反的死命瞪著他,用眼神警告他別破壞他的好事。李少儒倒也不介意,反而張開摺扇一味地訕笑,差點氣壞他堂哥。
「姑娘頗有天分,不但取景好,色墨也調得均勻。」李少儒難得的贊賞,成功的挑起錢雅築臉上的紅暈,同時也挑起了李明擎的濃眉。
這小子怎麼回事?他不甚愉快的想。要不是他知道他這個陰陽怪氣的堂弟只鐘情于他的妻子,還會以為他想納妾呢。
「謝謝李公子的贊賞。」她好高興,畢竟能被京城著名的畫師贊美可不是天天有的事。
「姑娘知道我是誰?」這回換李少儒吃驚了,他們並未照過面。
「你的大名無人不曉,尤其是你那雙眼楮。」還有怪里怪氣的氣質,不過她沒膽說。
「哦?」邪媚的雙眼勾起一抹難以理解的訊息,瞬間閃過的精光仿佛在算計些什麼。
「你可別攪局。」李明擎悄悄在他耳際撂下很話,最怕他這個愛玩的堂弟突發奇想,破壞他的好事。
李少儒但笑不語,只是一味地盯著桌上的畫作,不著痕跡的改變話題。
「姑娘的著墨雖好,只可惜……」
「可惜怎麼樣?」錢雅築納悶的盯著畫瞧,怎麼也瞧不出哪兒不對勁。
「只可惜你使用的紙張不夠好,用的筆也不對。」
紙、筆?錢雅築听得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說啥。
「若姑娘能改用蜀紙或宣紙,必定更能表現出其色澤,吸水性也較佳。至于筆呢?若能使用紫毫筆那當然是最好了。正所謂紫毫筆,尖如錐兮利如刃,其中又以諸葛氏所制的紫毫筆為佳。」
蜀紙、宣紙、紫毫筆。
錢雅築默默復誦李少儒口中的上等文房用寶,對于這些只曾听過而不曾見過的珍品唏吁不已。他所說的這些東西,平民老百姓根本買不起。尤其是諸葛氏所制的紫毫筆,一般人踫都踫不到,那是皇帝老爺才拿得動的珍品啊。只要是會畫畫的人哪一個不想擁有,只可惜他說的這些都是貢品,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
「謝謝李公子的建議。」她苦笑,對于那些個珍品只有欽羨的份。「你提的那些確實對作畫很有幫助,但那些都是朝廷的貢品,一般老百姓很難買到。」更何況一枝諸葛氏制筆叫價十金,誰有那麼大手筆。
「這姑娘大可放心。」李少儒用摺扇點點李明擎的肩膀,表示一切交給他打點即可。「我這位兄弟很樂意幫你這個忙。」他說得雲淡風清,巧妙的制造機會給李明擎。
「就交給我了。」他從善如流的接下李少儒的美意,帶有磁力的雙眸緊扣住錢雅築又是不解又舍不得抗拒的眼楮,兩個人再一次陷入那股難以解釋的吸力之中。
站在一旁的李少儒則是仰望天際,悄悄的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頭。
沒有人能左右上天的決定,該遇見的雙方自會相逢,任誰也改變不了。
當大批的宣紙、蜀紙、松墨和瓖有紫玉的宣城紫毫筆送至錢家莊時,整個錢家莊都呆了。尤其是錢衛然呆得最厲害。他是不若錢雅築來得有天賦,但喜歡揮筆寫大字的他卻愛死了那些只曾听過而不曾看過的紫毫筆。尤其其中又有不少用象牙管套制的珍奇異品,更是一舉擄獲了他原本就容易傾倒的心,氣壞了不得其門而入的尹律楓。
沒有人知道送筆人的來頭,只知道他排場不小,勢力大到可一手遮天,就連尹氏苑也拿他沒轍。
他不但送筆、送珍奇的文房四寶,還進一步送金銀財寶、古董字畫,將尹律楓的勢力阻絕于錢家莊的莊門之外。就連偌大的莊園也派人團團圍住,表面上說是保護錢家莊的安全,其實是阻擋尹律楓的侵入。而原先已有軟化趨向的錢老爺也跟著轉變態度,拒絕尹律楓的所有拜帖,甚至只要他一接近錢家莊,立即遭數十個武裝警衛驅逐,每每打得他渾身是傷,更遑論是見錢雅築一面。
他不知道那個神秘人物是誰,但很顯然地他絕非一般角色,否則也不可能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大到連他都無法抵抗。
他曾拜托他姊姊調查此事,因為那些守衛個個身手不凡,一點也不輸給皇宮中的禁衛軍。但這次卻非常意外的,身為皇上寵妃的大姊竟意外的沉默,只是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如果沒有緣分就不要強求。換句話說,她也幫不上忙!
他究竟是誰?為何能自由自在的呼風喚雨,並讓每個人都听命于他?
他不斷思索這個問題,對于排山倒海而來的阻力感到恐慌。現在他已經見不到築兒,那麼往後呢?」旦這位勢力大到不像話的神秘男子決定收網,他還能有機會握住她的手,告訴她,他愛她嗎?
他愛她。
這三個字恍若巨石般敲入他的心底,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早就愛上她,卻固執得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意,不敢把這三個字說出口,怕會給她控制他的力量。
其實地早就控制住他——從他雙手捧著她,小心翼翼哄她入睡,害怕他的精靈會不高興而大哭的那一刻起。十歲大的他早已對手中的漂亮女娃著迷,並決定了日後必須形影相隨的命運。
只是那時候的他不知道,長大後的他更是拚命逃避,直到再也逃不了,決心落入她的精靈之網為止。
如今,他還有機會說出這三個字嗎?他一直以為他有足夠的時間掙扎,更確定築兒的未來必屬于他。直到這剎那,他才知道自己的自信心有多可笑。
他曾經擊退過薩德納羅,但卻無力阻擋眼前這道狂風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