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她也很無奈。難道生為女子就注定一生必須被人牽著鼻子走才行?她不想當牛,只想當自己的主人,決定自己的未來,這也錯了嗎?為何男人能做的事,換到女人身上就變成驚世駭俗?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命運這東西是很奇妙的,築兒。該你的絕對跑不掉。不該你的,也同樣無法強求。錢雅蓉的聲音回蕩在她的腦海里。
她在強求嗎?或許是吧。輕觸著袖內的年生,她不禁拈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然而那其中的酸澀,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二姊屈服于命運之下,卻換來令人欣羨的幸福,嫁給土匪頭子听起來或許不甚光彩,但襲人珍惜她的程度卻令人嫉妒。
而她呢?勉強自己的結果是否也能換來相同的幸福?她不知道,但她祈求上蒼,祈求上蒼別對她如此殘忍,只要她的一片痴心有開花結果的一天,她就心滿意足了。
「小泵娘,算算命如何?我可以算你便宜點。」
突然間冒出來的聲音驚擾了她的思緒,嚇了她一跳。猛一抬頭,錢雅築赫然發現一個算命攤子恰好擺在她身邊,坐在木椅上的老翁正微笑的看著她,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我……我不知道該算些什麼。」說不上來的沖動下,她當真依言坐下,滿臉困惑的望向算命先生。
「什麼都行。八字、婚姻——」
「八字?!」她突然想起袖子里頭的年生,那是她好不容易才弄來的,費了她好一番手腳呢。
她連忙拿出兩張紅紙遞給算命先生,一雙美眸晶亮得出奇。「這里有兩張年生,麻煩先生合合看,看他們的八字是否合得來。」阿彌陀佛,可千萬要合呀,否則她和律楓哥就沒戲唱了。
算命先生一手接過兩張紅紙,另一手則忙著掐指合算。在等待的期間,錢雅築覺得自個兒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她一直堅信自己和尹律楓是天生一對,而且從不曾懷疑過,她要自己決定未來,而她的未來就是尹律楓。
「這……」算命先生的語氣明顯猶豫,教錢雅築脆弱的心髒重捶了一下。
「怎麼樣?合不合?」
「這……」算命先生頓了頓,低頭再看一次他們的年生。不過,他對準的焦點卻是錢雅築,而非尹律楓。
「姑娘,可否伸出右手讓老夫瞧瞧?」他邊說邊打量錢雅築的長相,愈看眉頭愈顯糾結。
她立即將右手伸給算命先生,有點害怕听到答案。
算命先生先是認真的盯著她的手心,仔細查看掌中的玄機,然後再抬頭觀看她的面相,最後才是她的生辰八字。
「有什麼不對嗎?」她緊張萬分的吞下口水,因為算命先生的神情太奇怪了,眼中的精光教人害怕。
「姑娘,你听好了。」算命先生攤開她的手掌,指向感情線,語重心長的開口道︰「你這一生中有三段姻緣,換句話說就是有三個選擇。首先,是西北方。再來,便是你生長的地方。最後,是西南方。而這三段姻緣中又以西北方最好,最為顯貴。」
西北方?那不就是京城嗎?原來她跟律楓哥最相配,這真是太好了。等等!她愈想愈不對勁,她生長的地方也有一段姻緣……那不也是京城嗎?怎麼會這樣?至于西南方,那就更離譜了,那是蠻夷之地啊。
「先生,可否請你明示,你所謂的最好是不是就是年生上的這位男子?」她幾乎是憋住氣等待,盼望能從算命先生的口中听到好消息。
「不是。」算命先生的鐵口直斷戳破了她的夢想,教她差點承受不住。「事實上這位男子和你最不相配。」
不相配?難道是……「我們八字不合?」
「倒也不是。」算命先生俐落的接口,十分同情她的臉色,她看起來快昏倒了,但該說的又不能不說。
「你們不至于八字不合,但著實論起來,卻是三人之中最差的一個。我勸姑娘還是選其他兩人好,他們之中隨便一個都比他來得強。」
真有那麼差嗎?律楓哥是風流了點,但還不至于品格低下啊,為何算命先生會這麼說?
「若是……我堅持要和他在一起呢?」她已經有最壞打算。
「那麼,姑娘就必須有承受磨難的心理準備,因為他並不是你命定的姻緣。」
「磨難?」她的臉更顯蒼白,不懂愛一個人為何會如此困難。
「這是無法避免的。」算命先生嘆口氣,將滴滿淚水的兩張年生交還給她。「任何一個想逆天行事的舉動都必須付出代價。有時候是性命,有時候是靈魂,而磨難,更是在所難免。」白發老翁十分遺憾自己無法告訴她更多,因為這是天機,他已經泄漏大多。這位姑娘並非尋常人,原本就不該陷入凡人的情愛之中。她的命格太貴也太重,只有最不平凡的人才有資格擁有她,恐怕她所中意的對象承受不了她的超凡命格。她若執意要嫁,顛沛流離是在所難免,沒有人能逆天行事。
「可有破解的方法?」她不放棄希望,畢竟她已經奮斗了這麼久,沒有理由不戰而敗。
「沒有人可以跟天斗,除非你願意拋棄一切。」
拋棄一切,這是什麼意思?「先生,你可否——」
「老夫言盡于此。」算命先生的臉色擺明了他不會再往下說,她只得默默合上嘴巴,放下一錠五兩銀子走人。
她的真命天子居然另有其人,怎麼會呢?她記得京城的算命先生都說她和律楓哥很合啊,而且每一位都這麼說。
鐵定不準的,她安慰自己。京城里的算命先生她少說也相遇十來個,從來沒有一個說她有三段姻緣的,每一位都說她和律楓哥相配極了。但話說回來……那些算命先生從未看過她的掌紋、觀察過她的面相。她究竟該信誰才好?莫非她和律楓哥真的八字不合?
「姑娘,你走路都不看人的呀?地上有黃金嗎?」明顯打趣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方飄過,錢雅築這才發現她擋到了別人的路。
「對不起,礙著你了。」她連忙抬頭道歉。當她一看見來人時,立刻在心中大喊不妙。
任意竹!怎麼會這麼巧?她決定趁他發愣的時候腳底抹油——先溜再說。雖沒有把握他是否會認出她,但為求謹慎起見,早早走人才是上策。
「踏、搖、娘!」笑得像什麼一樣的任意竹一把攫住欲開溜的錢雅築,在她尚未來得及逃生之前阻斷她的去路。「你臉上的芝麻呢?怎麼沒瞧見你帶出來?全賣光啦?」他賊兮兮的調侃她。要是尹兄知道拆了揚州兩處戲台的鬼靈精仍留在揚州,不知道會怎麼說?
「昨天就賣光了啦。」她拚命掙月兌,任意竹的手腕卻強得跟竹子似的,又直又難纏,搖都搖不動。「拜托你放開我啦。」她可憐兮兮的請求,無奈跟她一樣頑皮的任意竹硬是無動于衷。
「好啊。」他改捉住她的衣領,像只貓似的逗著錢雅築這只老鼠玩。
只見一個在前面跑,一個在後面拉,但無論她怎麼跑也只能在原地踏步,樂壞了拎著她玩的任意竹。這小泵娘真有意思,他想,身為老麼的他總算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玩伴,不鬧就可惜了。
「你說要放開我的。」她邊跑邊喘邊抗議。這人也未免太壞了吧,明明說要放她走的,竟然仗著身長欺負人,實在過分。
「我答應要松開我的手,可沒答應不提著你的領子。你腿短跑不快又能怪誰?」他一面說一面加強腕力,輕如燕子的錢雅築立刻像只被活逮的免子,兩只腳騰蕩在半空中,樣子可憐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