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酒犯法嗎?」秦穆文臉上仍掛著一貫的嘲諷。「你干嘛這麼驚訝!
懊死!」一陣難以形容的痛楚倏地穿透他的腦膜。他的頭痛死了,卻得像個該死的幼兒園學生面對老師的責難。他是招誰惹誰了?
「活該。」痛死他最好,誰教他老欺侮她,用話諷刺她,還吻她。「誰教你蠢得宿醉,現在一定覺得生不如死。」她愈想愈得意,嘴角忍不住貝起一抹笑容。「哈,Jet'aime。」
原本用力搓揉著太陽穴,恨不得拿把鋸子鋸開腦子的秦穆文听到最後這句法文,倏地停止了動作。
他看看她得意的表情,明白她是在罵他笨蛋。他不禁失笑,再也沒有比眼前更荒謬的事了。他頭痛欲裂,唯一能幫他的綄鄰卻拿著意思完全相反的外國語罵他「笨蛋」。真是可笑極了。
「你才是笨蛋。」猛然又是一陣強烈的痛楚襲來,他痛得閉上眼楮,忍受這陌生的感覺。「你若是不幫忙就滾!不要在我耳邊大呼小叫。」听起來就像打雷,難受死了。
這人連需要幫忙都這麼不可一世!
綄鄰氣得幾乎當場拂袖而去。但或許是他痛苦的表情牽動了她的側隱之心,也或許是她從未看過他軟弱的樣子,她還是留下來了。他總是神情冷漠、趾高氣揚,雖不及姊夫的高傲,但陰沉卻勝于他。
他是個現代貴族,有著完美的家世和無可挑剔的外表,那使得她格外的怕他,也格外的自卑。她懷疑他還有做不到的事。秦家男人似乎只消勾勾指頭,就有一大堆的僕人和女人等著他們差遣;而那使得她在幻想之余,更加害怕他們的權威。「你到底幫不幫忙?」秦穆文顯然對于她的神游太空極感不耐,打算失手捏死她。
「當然幫。」綄鄰連忙回神,滿臉紅暈的低頭泄起秦穆文,不敢看他。
「謝了。」他抬抬眉。這小妮子的反應很可疑哦,難道是在想他?不,不可能。
昨夜她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是他的「妓女」,她要離開他。
妓女?這名詞未免太沉重了吧。到目前為止,他普做過什麼嗎……該死,他的確吻了她。他應該克制得住,他以為能克制得住的,沒想到就像燎原之火,一旦開啟了之門,就止不住的蔓延,無邊無際。
「小心點,我很重。」是啊,對她而言,他太重了。不只是怕的體重,潛藏在他心中的那份愛戀也太重了。他知道對她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最好保持著銀河般的距離,讓她繼續怕他,視他為另一個世界的人。
天曉得他嘗試過!他試過對她冷漠、對她嘲諷,但翻攪于內心的卻日趨洶涌。他想抱她、進入她,讓她知道他才是真正愛她的人,而且已經愛她好久了。上天曾把這機會給了他,卻又在昨夜殘忍的將它揮掉。
我不是你的妓女!
這句話在他耳邊揮之不去。他要的不是妓女,而是妻子,只是視他為蛇蠍的綄鄰不知道而已。
「你真的很重。」綄鄰使盡吃女乃的力氣,終于在半拉半推之下將秦穆文拉近他的大床。原本她以為一切OK,怎麼知道在措手不及下,被秦穆文巨大的體重拖往床上,整個人躺在他身上。
「對……對不起!」她試著起身,困窘極了。在天國的爸媽要是知道他們竟生出這麼笨的女兒,一定會馬上跳離天堂,以免丟臉。
「不要動。」秦穆文反倒緊褸著她。在這一刻,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讓我抱著你。」他壓下她的頭,讓她感受到他忽而轉快的心跳,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了。
這是她所認識的秦穆文嗎?為何他的體溫是熱的,呼吸也是?又為何貼在頰旁的這片胸膛是如此寬闊,帶給她無可取代的安全感和難以抗拒的眷戀?
她不想懂,也害怕懂。懂一個人好難,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
「你醉了。」一定是的。唯有如此才能解釋他反常的行為。
「或許。」他淡淡的響應。要不是因為醉,又怎麼會對她動心?
「我泡杯解酒茶給你。」綄鄰想起姊姊數過專治宿醉的獨門秘方。
「喝下去保證馬上見效,讓你的宿醉立刻消失。」
不會有效的,秦穆文在心底苦笑。這場宿醉將會維持一生一世,直到死亡為止。他松開手,放開她。似乎總是這樣,她總是在逃,逃避他的視線,逃避他的接觸。他就這麼可怕嗎?還是正好相反?
他深深的凝視綄鄰窈窕的背影,幻想著能這麼凝望著她,直到世界的盡頭。
世界似乎扭曲了,他的意識也模糊了。他不該喝酒的……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綄鄰百思不解的打量著已然入睡的秦穆文,心中閃過千百種疑問。
他到底是討厭她呢,還是喜歡她?為什麼他老是對她擺出一張不耐煩的嘴臉,而且還以話攻得她遍體鱗傷?
「你是笨蛋啊!」
這是他最喜歡用來罵她的一句話。哦,還有「Jet'aime」……為什麼她老覺得這句話根本不是他所說的意思,而且也不是意大利文?
別想了--她索性蹲下來,好好欣賞秦穆文猶如工筆畫般細致的臉龐。
秦家三兄弟中,他的長相算是最秀氣的。承自于秦伯伯的優良基因再加上秦伯母的秀麗面孔,組合成眼前這張比電影明星還俊俏的臉。
他要是一直這麼溫和就好了。綄鄰不自覺的伸出手觸模他宛若雕像的臉部線條,著迷于他放松、沉靜的表情。
在這神奇的一刻,似乎連太陽也睡著了。蹲坐在床前的綄鄰似乎也感染了大地的睡意,禁不住睡魅的誘惑,低下愈趨沉重的頭,和秦穆文一道睡去。
※※※
她在哪里?
綄鄰倏地睜開眼楮,愕然發現自己正面對著銀白色的天花板,瓖嵌的銀藍色線條就像是一波波的海浪。她從沒看過此等美景,彷佛連潮起潮落的聲音都能听見。
他呢?
她反射性的模模身旁的位置。沒有人!難道這只是一個夢境,她根本沒到秦氏大樓遞辭呈?
也不對!她再次確認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融合了自然與人工,完全男性化的房間,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房間。
這麼說,她真的在秦氏大樓?
想到這里,她立刻慌慌張張的跳下床,跌跌撞撞的往門口挪移。她最怕獨處了,每次一個人在家,她不是讓音樂播放整晚就是徹夜燈火輝煌。總而言之一句話,她不要獨自一個人就對了,那教她心慌。更何況秦氏大樓連停車場加起來共有十三層,空曠的程度更容易引人胡思亂想,什麼時候要跑出個異形之類的怪物也說不定。
太可怕了!她漸漸覺得難以呼吸,世界好象只剩下她一個人….「你怎麼了?」秦穆文的聲音突然從綄鄰的背後冒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自得就跟恐怖片里的女主角沒兩樣,一臉的恐懼。
「是…是你。」綄鄰是真的嚇到了。她還以為他徑自丟了她,任她獨自迷失。
「當然是我。」她的眼角好象有淚?「你哭了?」秦穆文輕輕地拭去在她眼眶旁的兩滴淚珠,聲音低柔。
面對他難得的溫柔,綄鄰的情緒也漸漸緩和。「我怕黑。」她坦白招供。
其實她怕的豈止是黑暗,更是附著于其上的寂寞。每當夜幕低垂,萬物歸于寂靜之時,她心中那個害怕孤獨的影子就會慢慢蘇醒,進而攻佔她白天活躍的自信心。她憎恨脆弱、沒自信的自己,卻無力阻止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