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聰明伶俐、精明干練,但偏偏生為女兒身。真可悲啊,為何娘不把她生為男的?為何老天給她十六年的獨立生活之後卻又殘忍的讓她與掄語劍有瓜葛,讓他剝奪她的獨立?為什麼?
「所以說,小姐還是需要一個男人幫你撐腰,這個男人當然就是姑爺。」小凝立刻做出結論,隨即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大叫道︰「哎呀!瞧我胡涂的!東拉西扯說了一大堆,卻把正事給忘了。」
「什麼事?」喻希柔悶聲問道。
「是姑爺啦!泵爺吩咐我請你過去大廳,他在那里等你一起上街,說是要陪你去買染料。」小凝還真佩服掄語劍,他似乎什麼都懂。
陪她買染料?喻希柔愣了一下,她何時「請求」過他,「麻煩」他陪她一起去買染料?
太過分了!擅自整理她的房子、趕走她的廚子、拐跑全部僕人的心不說,現在竟還想插手管她的生意——她最驕傲的領域——她絕不允許!
「他還說…」
小凝再一次發現自己又對著空氣說話,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小姐再一次化為狂風暴雨去找姑爺算帳。
她突然露出一抹微笑,反正姑爺不是普通的角色,見招拆招的功夫一流。
蚌性懦弱的夫人生前沒做過什麼對的事,她放任自己的丈夫四處風流快活,又將一切重擔丟給年幼的女兒,只因為她在刺繡上天賦異稟。
但至少她做對了一件事——與掄語劍指月復為婚。
老天爺,你若同情小姐的不幸,就請讓她早一點開竅吧。小凝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畢竟她已經堅強得過了頭,該是還給她一個正常生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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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陪我去買染料?」
怒氣沖沖的聲音再配上猙獰的表情,看來這次希柔是真的被惹毛了。
掄語劍神情不變,語氣淡然道︰「是啊。」她的臉再扭曲下去,」很快就要長出皺紋了。
「我求你了嗎?」冷靜、冷靜!喻希柔告訴自己,要比面無表情,她相信自己絕對不會比他差。
「沒有。」他很欣賞她的努力,可惜火候差了點。
「既然沒有,你憑什麼說要陪我一起買染料?」還一副施恩的模樣,哼!
聞言,掄語劍不禁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頰邊的梨窩也跟著淺淺浮現,他早就料到她會有這種情緒反應。對她來說,染紡是她的聖域,神聖而不可侵犯,他這種行為在她眼里與強盜無異。
壞人、強盜,沒想到在京城里被稱為「超好男人」的他,來到洛陽竟會落得如此稱謂,也算是意料之外。掄語劍好笑的想。
「據我所知,過去你購買染料時,喻老爺都會跟在你身邊是吧?」
咦,他是怎麼知道的?哼!不用說,定是全面倒戈的僕人多的嘴。
「那又如何?」就算沒有她爹,她照樣能做買賣;即使她爹仍在世時,生意也都是她談的。「我看不出來這有何差別?」她的表情愈趨倔強。
當真是冥頑不靈哪,掄語劍不禁苦笑。為何她明明知道這個社會對女人的諸多限制,卻寧可死守著「不需要男人幫忙」這個蠢念頭,拒絕他的好意?
「隨便你吧,既然你堅持獨自前去購買,那我還有什麼話好說?」不給她一點教訓不行,必須讓她真正認清社會的現實面才行,一個女子根本無法獨立行事而不受人議論。
他意外的好打發,教喻希柔愣了一下。就這樣?她不可思議的瞪著他遠去的背影,驚訝于他的好說話。
她隨即聳了聳眉,也許是自己把他想得太壞,他不過是純粹好心想幫忙而已。
不過,等她和染料店老板討價還價了一個時辰之後,她確定,她根本是被耍了。
天下烏鴉一般黑!她再次咒罵男人。為何身邊一失去了個依靠,人的嘴臉也跟著不同?過去染料店的老板可說是有求必應,價錢好商量得很,現在卻看她一個女子,獨自一人好欺負,硬是無理的抬高價錢。
一錢金粉要八兩,他怎麼不干脆去搶?!喻希柔愈想愈嘔,要不是她爹臨終前留給她這麼個大麻煩,她才懶得理會像染料店老板這種惡人。
怎麼辦?皇室祭祖大典在即,而其中所需要用到的原料絲線又特別麻煩,不但品質要精挑細選,就連絲線的色科也不得馬虎。
當然她是可以喚著牙買下來,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但她就是不甘心,她就不信她非任那些臭男人剝削不可。
看樣子她也只能求掄語劍幫忙了,反正橫豎都得求人,求他至少可以省點銀兩。
喻希柔一回到繡坊後便發現,他已經等在大廳里頭,手中還捧著一杯熱茶,空氣里飄散著淡淡的茶香。
「回來啦,染料買到了沒啊?」蹺著二郎腿,優閑地嚷著茶的論語劍連頭都沒拾起來便開口問道。他故意刺激她,深知以她不甘損失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放任對方獅子大開口。
這混帳!
喻希柔在心底忿忿地開罵,從他那微揚的嘴角就不難看出,她的挫敗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敢發誓掄語劍絕對是老天爺派來整垮她的,要不然怎麼每一次對陣她都輸得慘兮兮的?
「沒買到。」這三個字講得是咬牙切齒。
「真的?」掄語劍故意不問原因,徑自低首喝茶。一個人若需要別人幫忙,最好懂得「卑躬屈膝」這四個字。
這人根本是故意的!竟然不問她買不到染料的理由,擺明了不給她台階下。
但一想到白花花的銀兩,喻希柔只好暫時將自尊拋到腦後,反正低聲下氣又不會少一塊肉。
「呃……」可是這還真難開口。「你能不能……能不能……」在他打趣的目光之下,她深吸了一口氣說︰「你能不能陪我去買染料?」
好了,她終于說出口了,現在就等他的反應。不用說他定是會譏諷她一番。
丙然他的反應沒有教她失望,如同意料中狠狠的削她。
「你不是說,有沒有我陪都沒什麼差別,怎麼這會兒又回過頭來找我幫忙了?」他的語氣滿是嘲諷。
「呃……」她不知該如何反駁他,因為這是事實。
「是不是發現店老板突然獅子大開口,非把你咬出血來才甘心,所以你才回頭來找我,因為你不甘損失?」
這人真是個討厭鬼,非得把話挑得這麼明不可嗎?
「你——」喻希柔,忍一時可以永保平安,不要太過沖動。她拚命在心里告誡自己。「你說對了。」
「我就說嘛,」掄語劍故意笑得很得意,仿佛她的困窘不于他的事一樣。「這年頭的商人最貪利,也最懂得利用人的弱點。」
你還不是一樣!她差點氣得跺腳。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忘了他也是名商人,而且還是個極度狡猾的商人,這回她算是認栽了。
「你能不能陪我去?」她硬著頭皮再次請求。先前她花了不少時間在她爹的後事上,現在離交出繡品給皇室的時間已經愈來愈近,近到令她心焦,她不能再有任何的拖延。
「可以。」掄語劍二話不說的答應。其實他並不是故意要刁難她,他只是想讓她明了,這世上有很多事都出于無奈,並不是想怎樣就能怎樣,尤其對女性來說更是如此。
她需要人保護,或許她自己並不知道,但時間和現實環境將教會她這一點,他並不急著催促她。
對付一個自以為成熟的小女孩需要的只是耐心,而他別的沒有,就是有耐心。
從他決定要履行婚約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相當的心理認知,可能必須背負這個一生都甩不掉的包袱。只不過他沒想到這個包袱跟他一樣,對于這樁婚事心不甘情不願的,甚至想利用他做擋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