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必須要笑,因為這真的很好笑,道長,和您一樣的這種表情我也曾經在飄飄臉上看過,所以現在我能夠很肯定,她的性子之所以會如此刁鑽古怪,究竟是哪個賊胚將她給教出來的了。」
第七章
天飄飄待在屋子里,听見外頭傳來的熱鬧聲,卻沒想出去,破天荒地不貪熱鬧了。
她環顧四下,有種很不真實的感覺。
那些經常會在她夢里出現的景物,居然真實地在她眼前出現了。
她閉上眼楮,依稀可以听見兩個小女孩的對話——
盼盼,你又來找我三師兄呀!你啊,生肖肯定是屬水蛭的,黏得可真緊啊!
討厭,光會說人,你自己還不是整天纏著你大師兄不放?
那可不一樣,我大師兄生得好看,人又聰明會說話,纏著他那叫正常,不像有些人呢,就像是一塊木頭!我真不懂怎麼會有人喜歡。
木頭又怎樣?木頭好!木頭贊!木頭木頭頂呱呱!
是啊,天冷時還能劈碎了木頭,燒來取暖。
你呀你,天飄飄,整天老愛笑話人,如果哪一天你大師兄不理你了,我看你怎麼辦!
我看你怎麼辦?看你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腦海中回音裊裊,她手腳發軟,全身冒冷汗。
接著她又听見一個大男孩和一個小女孩的對話——
吧嘛沉著臉、嘟著嘴?我可不信觀里有人敢欺負我們的小小天魔女!
誰說我是天魔女?我是天飄飄!是你幫我取的名字,居然還忘掉?
好好好,天飄飄,天飄飄,飄到天上去當小仙女的天飄飄,那麼我能請問這位美麗可愛的小仙女,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嗎?
人家的布女圭女圭壞了啦!
不過是個布女圭女圭,壞了再買一個不就得了。
再買一個也不會是這一個了。
你不喜歡新的布女圭女圭?
不喜歡,我要原來的那一個,因為它陪了我好久好久,我和它有感情了。
飄飄,這世上沒有一個東西是能夠恆久不變的。
不!有的!還是有東西能夠恆久不變的。
例如?
例如大師兄對飄飄的好。
大男孩笑了。
你這丫頭倒是嘴甜,走吧,大師兄帶你去看月娘。
哇!好大好圓的月娘喔!
怎麼樣?心情好多了吧?
只好了一點點,我還是比較惦著我的布女圭女圭。
這樣吧,大師兄現在跟月娘許願,要在未來掙很多很多的錢,買一百間房子以及一百個布女圭女圭給飄飄,讓你能跟每個布女圭女圭都建立起感情,就算少了一個也不會太難受,這樣你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呢?
有!不過飄飄也要許願!
你要許啥?
我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等我長大後,我要當大師兄的新娘!
要當大師兄的新娘!要當大師兄的新娘!要當大師兄的新娘……
聲音又換了,她听見了一把和自己嗓音一模一樣,卻是滿含著憂愁的少女磁嗓,低低吟唱。
憶得前年春,未語含悲辛。歸來已不見,錦瑟長于人。
今年澗底松,明年山頭檗。愁到天地翻,相看不相識。
遍來已不見?相看不相識?
一對原是親密無間的人兒,卻在最後走上了相看不相識的路?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呀!
她想著想著,用力地想著,想到了頭皮發麻,頭顱發脹,就像是有人用刀撬開她的天靈蓋,往里頭拚命塞入泥漿。
用力塞,死命塞,塞到她腦子里再也裝填不下,只能轉由眼耳鼻嘴七孔之中流泄出來,痛得她噬心刺骨。
好痛!她兩手捧著頭,淚水墜落紛紛,再也抑制不住地尖叫起來,她一直叫一直叫,直到一副溫暖堅實的懷抱將她緊摟著才停止。
「沒事了,飄飄,沒事了。」
「你別不要我!別下要我!」從來不哭的天飄飄,一哭起來卻是驚天動地。
「我怎麼會不要你呢?」
馬希堯心疼地將她緊摟在懷,吻了吻她的頭頂,柔聲安撫,即使知道此時的他對她而言,很可能只是個替身,卻依舊強抑下心里的不舒服,溫柔安撫著她。
她哭了又哭,他哄了又哄,好半晌後,她才終于哭累了沉睡在他懷里。
小心翼翼地將天飄飄抱到床上後,馬希堯坐在床畔,大掌握著她的手,守著她,就怕她再度作夢,哭著醒過來。
在房里坐了良久,確定她一時片刻不會再醒來,馬希堯這才起身離開房間,去找觀中的其他人。
「你們誰能告訴我,天驤游目前人在何處?」他面無表情地開口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有深度,問得人人都搖頭。
此刻天驤游正帶著妻子,為了協助吳越王完成「商策」而周游列國。
吳越王給了他充分授權及吳越使臣的身分,讓他不需向任何人報備去向,所以,就連他的師父與師弟們,也都不知道此時他人在哪里。
幸好這個難題並沒有困擾馬希堯太久。
三天後,烏龍觀里來了個由福公公派來的信差。
埃公公之所以會派信差來,是因為楚王有急事找大皇子。
楚國宮中來了個貴客,那貴客的身分是專誠來到楚國,要與楚王商談兩國商業合作事宜的吳越國特使。
楚王在接見對方之後,就急匆匆地讓福公公快點找人將大皇子請回去。
真是可笑!馬希堯沒好氣地想。
他來找「他」,而「他」也正好去找他?
這是什麼?雙生子之間的絕佳默契?
在分隔了漫長的二十五年歲月後,他們這對始終無緣的雙生兄弟,真的就要見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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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春園,清心池中天心閣,雙龍會。
馬希堯與天驥游各據一方,微愣地瞧著對方。
有種在照鏡子的感覺,真的!
他們同時地想,接著一個面露魅笑,一個卻是漠然不改。
很好,至少此時的他們,終于是不一樣的了。
沒錯,他們是不一樣的。
天驥游性格外放,看似容易相處,其實他那過于狡黠的心思只有自己清楚。
馬希堯則是內斂且自我要求嚴謹,宮廷的生活讓他學會謹言,習慣防備。
兩兄弟在性格上的唯一相似處,就是都善于掩藏心思。
天心閣位于水中央,四周垂掛著白色紗帳,隔絕外人對于這場雙龍會所滋生的好奇。
在他們身旁伺候著的只有福公公,這讓福公公即是興奮又是非常驕傲。
只見福公公以一雙淚花亂轉的老眼,來回盯著這一對同樣出色的孿生兄弟,心頭想著如果他那苦命的前任主子儷妃還在就好了。
好感動!
埃公公感動到了不時還得偷偷轉過身,抽出腰問手絹,時而抹淚,時而擤出兩管鼻水。
只是隨著時間緩緩過去,很明顯的,在這座涼亭里面,所有的感動與激動全讓福公公給包下了。
兩位當事者,一個是噙著魅笑,漫不經心,一個是漠著俊瞳,面無表情,實在是讓人無法從他們的表情里,猜出他們正在想些什麼。
好半晌後,身為主人的馬希堯終于開口,卻不是對著天驤游。
「福公公,等你哭夠了,沏壺熱茶吧。」
終于發現自己失職的福公公,忙不迭地滿口道歉。
「對不住!大皇子,天特使,奴才真是該死!」
「沒喝茶死不了人,不必道歉,只不過……」天驥游托腮魅笑,俊眸里閃著促狹,「我建議你在泡茶前,把手洗淨先!」用剛擤過鼻水的手泡茶?那可是會鬧肚子的。
天釀游的提醒讓福公公窘紅了臉,急忙忙拔尖嗓喚來小太監,去為他多提幾桶清水淨手,並要求連同皂莢一塊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