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可別昏了,否則你會很容易栽下去的。」
即便莫強求知道這小子是好心提醒,卻還是對那一巴掌難以釋懷。
不是怪對方打他,而是怪他打醒了他的美夢!
「還沒請教怎麼稱呼?」他虛弱地問道,終于想起這個他始終忘記問的問題。
「洛離。」
「酪梨?」早已憋了一肚子鳥氣的莫強求自認終于逮著機會能回攻了。「好奇怪的名字,哼!名怪人就怪,莫怪妳整天只會惦記著梨。」
方才兩人騎著驢逃命時,他嗅著了少年身上那股掩飾不住的自然香氣,還不留神地有了幾次無意的擦撞,于是知道了「他」其實是她,這個天兵少爺居然是個涉世未深的女女圭女圭。
「哪里怪了?居然敢對我師父幫我取的名字有意見?你分明是找死!」
洛離可以忍受其他事情,就是半點也無法忍受有人敢對她師尊有絲毫的不敬。
憤火讓她忘了他目前的狀況,小手舉得高高的,狠狠地往他頭上敲了一記爆栗,下一瞬間,莫強求便陷入了昏迷。
第六章
傻眼!
洛離從不知道有人可以哭成這個樣子。
還是說因為她不是人,是個精靈,所以才能哭得像座噴泉?
瞧她哭得這麼夸張,壓根就不像個精靈,倒比較像是個愛哭鬼。
那種會在深夜時分,躲在山谷里回憶著前塵往事,嗚嗚咽咽哭上整夜的愛哭鬼。
那壞嘴老板在昏迷前,只交代說回來找他的精靈女奴為他療傷,但此時看來這兩位實是關系匪淺,絕不可能只有「主僕」這層關系。
別當她還小,還未嘗過情事就看不懂。洛離那雙可愛的瞳子在這兩人間轉了轉,自動下了結論。
她看過的言情話本可多了,那種關不住的淚水,是只可能為情人而流的。
壞老板是這美麗精靈的情人!
有點可惜,洛離暗自嘆了一聲,一朵美麗溫柔的好花,插在了坨壞脾氣的牛糞上。
「是誰傷了他的?」
曼曼像是在此時才發現了她的存在,抬起頭用那雙雖是哭腫,卻依舊美麗的眼楮看著她問道。
洛離想了想,貝齒輕咬了下唇瓣,決定誠實點,免得日後大家一對證起來難看。
「除了他頭頂上的那個大腫包是我給敲出的……」懲罰他對我師父不敬。「還有背上、臀上那幾大塊淤血是來自于阿白不小心把他摔下背所造成的之外……」因為他讓我給敲暈了,所以摔了幾回。「其他的,可都不干我和阿白的事。」
冤有頭,債有主,話要說清楚。
「那又是干誰的事情?」
美麗的精靈姑娘咬牙切齒地追問。那把原是軟沁溫柔的嗓音,此刻帶著夜叉冷音,就連那頭美麗的紅棕色長發,都顯得有些怒發沖冠。
「我想想,我想想,當時真是很亂的……」讓那美麗精靈的怒火給嚇了一跳,害洛離腦袋都有點打結了。
「喔,我想起來了,雖然帶頭的家伙叫『旺旺』,但他們開口閉口都是『伊爺』長、『伊爺』短的,我想那個叫伊爺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人。」
伊爺?伊碇耀?!
這個不要臉的可惡家伙!
他都已經將莫強求給逼到了無家可歸,身家全無的絕境了,為什麼還要趕盡殺絕?
莫強求什麼都讓他給奪走了,甚至包括女人,為什麼那姓伊的家伙就是不肯饒過他?
虧她好不容易才勸得他放下仇恨心,願意一切從頭開始,現在反倒是那惡徒容不下他,就連他做點小本生意都要被刁難,被打成這樣。
好氣、好惱,她……好恨!曼曼第一次知道了恨的滋味。
「妳可以生氣,也可以咬牙切齒,只是別氣到忘了……呃,妳正在做什麼事情。」
洛離的小小聲提醒,終于讓曼曼清醒,她從不曾恨過,沒想到一解了恨,竟是如此難以管束自己。
她低下頭,這才看見自己在忿忿不平的情緒中,無意識地在莫強求肩上的傷口上多縫了幾針,且還縫得紊亂走針。
如果他是清醒的,想來那張壞嘴又要不饒人了。
想到這里,曼曼眼角再度閃著淚花。說老實話,她寧可听他嘴刁罵人,也不要見他這樣昏迷不醒。
敝的是,明明她都已喂他服下「沙耶樹丸」了,可為什麼他依舊昏迷不醒呢?
難道他的傷勢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
所以連「沙耶樹丸」也都無能為力?
波斯人信奉的是瑣羅亞斯德教,也就是拜火教,相信世界是由善神斯彭塔.曼鈕所維持著的。
而「沙耶樹」則是一種由地表生長到天上的神奇果實,飲仙露而成。
一粒「沙耶樹丸」需要用千顆沙耶樹果實,歷經七年方能煉成。
這藥可治百病,可延命護氣,當初她在被封進寶瓶前,只帶了幾顆在身上,是來自于一位天使的贈予,而在歷經近千年的時光後,她也只剩下兩顆了。
那日與莫強求初次見面時她用上了一顆,此時再用一顆,換言之,她已經沒有護命寶丹了。
即便「沙耶樹丸」彌足珍貴,但拿來用在他身上,她一點也不覺得後悔,一心只想見他沒事,卻沒料到在她已將他身上幾處大小外傷,陸續敷藥並縫合後,他仍是昏迷不醒。
怎麼可能會這樣呢?
曼曼著慌了,她畢竟不是醫者,而精靈的術法也對于延續人命施不上勁,否則她先前七十幾任主子就不會有不少個是死于非命的了。
她能為主子們改變際遇,卻不能改變其原有的壽命,她救不了他們的命,畢竟她只是精靈不是天神或天父……這麼東想西想後,她又想哭了。
「曼曼姑娘……」
眼見這座「精靈噴泉」好像又要泛濫成災了,洛離待不下去,索性站了起來。
「妳再這樣光顧著哭,可能會真落到得用眼淚為他送終的地步了。這樣吧,或許在我走開後妳才有辦法定下心看該怎麼做,我到外頭走走,如果妳有需要,記得喊我。」
方才在逃命時,洛離已從壞老板口中挖出了她想知道的事情。
原來他的梨是讓他的精靈女奴給催生出來的,莫怪碩大汁甜,不同于一般的梨。
但由目前這情況看來,這位精靈姊姊想來是沒啥心思教她種梨,所以她還是先按捺住性子,等壞老板的傷好點子後,再來纏她吧。
反正師父也不知要到何時才會來找她,這事在眼前看來倒也不急了。
「多謝妳了,洛姑娘。」
曼曼听了心里有些慚愧,因為直到她出言提醒,才發現自己先是顧著哭,後是忙著為莫強求治傷並質問凶手,連聲謝謝都忘了跟人家說了。
「甭客氣,妳自己保重。」可別壞老板人還沒死,妳的眼楮就先哭瞎了。
難听的話擱進心里,洛離只是微笑的揮揮手,帶上門離去。
等到屋里沒了其他人後,曼曼才抹去淚水,深深吸了口氣。
然後她情不自禁地低下頭,以額心憐觸著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額心,想借著確定他的溫度好讓自己安下心來。
版訴自己他還活著,他一定會沒事的。
她想起剛剛洛離的話,眼淚又無法控制地落了下來,甚至滴到他緊閉的眼睫上,就像是草上掛起了露珠。
她不要為他送終,她不要他死!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難道真是我做錯了嗎?」她低聲開口,「不許你去報仇,甚至一心只想化解你想要報仇的心,真的是做錯了嗎?」
她的額頭輕輕滑下他的鼻、唇、下顎,最後在他為了上藥而月兌去上衣的結實胸膛上停住,耳畔听著他的心跳,幽幽再語。
「你還說什麼你的幸福是我呢!拜托日後離我遠點,因為我的確如你先前所說的,只不過是一個……」她哽咽,又想哭了,「帶衰精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