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計畫听來簡單,看來容易,做起來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在計畫之初,他並沒想到會有這一趟迷宮之行。
讓他能深入地了解她,並且看見她隱藏在壞脾氣、蠻性子底下的脆弱害怕、串直可愛、樸拙莽憨,以及那最令他難以忘懷的,柔軟馨香、甜馥似蜜的唇辦。
他對她的感覺,早已無法再同計畫之初時那樣地純粹算計了。
想得太過專注讓他錯過了她的問句,聶小魚氣嘟嘟地提高音量。
「喂!臭道士!」
和他說熟不熟,說不熟卻又不盡然,畢竟她都已經「吃」過人家了,但她還是習慣這樣喊他。
「別當你這會兒手握有‘免揍’金牌,就這麼的不怕死,居然敢不理人?」當心她用記帳的!
「對下起!你剛剛說什麼我是真的沒听到,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是在問你——」聶小魚沒好氣地重新問一遍,「你當時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突然想到要上‘鹿鳴館’去求親呢?」
他剛剛自個兒都說了,喜歡過沒有拘束牽絆的逍遙生活,那又怎麼會突然想去求親娶妻?甚至還是去娶個非人的妖精?
「告訴你,我是最恨被人欺騙的了,你可別想亂編理由唬弄我。」
她或許性子魯直,卻還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于外只可能是「惡名遠播」,絕不可能是「艷名遠播」的。
所以他那時候的突然上門求親,態度又很堅決,實在是讓她怎麼想也搞不懂。
向來能言善道的寧為臣,卻讓這樣的一個簡單文句給問倒了。
不為什麼,只因他突然不想再繼續對她撒謊,但不想撒謊卻又不能吐實,自然就出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窘態。
罷好在此時他們繞過一處山坳,眼前出現一道銀絲帶狀的長瀑,瀑布除了在谷問因陽光照射而出現一道美麗彩虹外,還夾帶著像干軍萬馬奔騰般的隆隆水勢直沖谷底。
「上頭是瀑,下頭是澗,所以……」寧為臣開口,樂見到澗水淙淙,因為終于有機會轉移話題。「我的直覺告訴我,或許是該往下跳的時候了。」
「往、往下跳?!」聶小魚听了只能傻眼。
「是呀!‘逢澗直躍’的不是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再度傻眼,而忘了該先問另一個重要問題。
「我早就說過了……」寧為臣避開她疑惑的眼神,「我的直覺是很強的,就在剛剛,那四個字就像閃電般打入我腦海,它像是在告訴我,咱們接下來的路,就在水里。」
「但是……」
他決定不再給她任何懷疑或是發問的機會。
「跳吧!」他以動作加上命令打斷她,毫不猶豫地拉著她一塊往澗底縱身跳下。
因兩人之間被銬上了條「同命瓖」,讓她想臨陣月兌逃也辦下到,但因為是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往下跳,所以聶小魚等于是讓寧為臣給硬生生地往下扯落的。
隨著身子往下落,她忍不住發出尖叫,剛剛忘掉的重要問題也跟著月兌口而出。
「不行——我不識水的!我不要——我不要哇——啊啊啊——救命——」
呃,他忘了貓都是伯水的,這只小莽貓自然不會例外,她寧可接受與人惡斗至死的戰局,也不要接受那種會被水給淹死的感覺。
「別擔心,閉上眼楮。」他在半空中將她攬入懷里,把她的臉壓在自己肩頭,「我既然敢帶你一起跳,就自然有我的把握。」
「我不要!我不信!你太可惡了!居然未經我同意就逼我跳下來!」聶小魚在他懷里掙扎不斷,「我才不要信你這臭道士能夠……能夠……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話沒來得及說完便換上一陣咕嚕聲,因為他們已經掉進水里去了。
他們一落入水里,那快速地由四面八方環簇壓頂過來的沉重水壓,幾乎要將聶小魚給嚇得瘋掉。
她長這麼大除了洗澡外,向來是不愛踫水的,就算真去踫了,也從沒像現在這樣從頭到腳浸在水里的經驗。
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快要死掉……她真的就快要死掉了!
她想張口尖叫、想用力蹬足、想瘋狂地亂捉一把,卻不管她做了什麼,結果都只是讓她下斷被灌進水……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怕水而瀕臨崩潰的時候,她終于被帶出水面,跟著耳畔響起一把溫柔、極有說服力的男性嗓音。
是寧為臣,是那個她從頭到腳瞧不起兼不信任的臭道士,也是害她掉到水里的罪魁禍首。
「乖!你沒事的……噓!安靜點听我說,放開你快要揪破我衣裳的手,呃……還有你那可怕的利爪,全身放松,把你自己交給我,你得要先學會信任我,然後我才能夠幫你的,相信我!痹小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如果是在平時,聶小魚肯定會對這樣子的說法嗤之以鼻,然後一巴掌打過去。
但無論是人或是妖,當她在面臨最害怕的事情時,方寸已亂,理智全無,只能夠按著體內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去做出判斷,而那個判斷正告訴她,除了相信他,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除非,她真的想溺死。
于是她安靜下來,放棄掙扎,虛月兌無力地任由他擺布。
幸好他並沒騙她,即便他懷里抱了個她,只能以單手劃水,他的水性依舊好得叫人驚訝,自在得像條魚,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罷剛兩人是由百余丈的高處向下跳的,重力加上驟急的速度,讓這一跳幾乎觸著了澗底,也讓他隱隱約約地看見左前方不遠處出現了道微光,就像是有座水洞在那邊一樣。
但因為擔心憋著的那口氣快用完了,他只能選擇先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後,再鑽進水底去找路。
如果他身邊沒有多個她,他肯定能行動得更快,但因為有她在,他的所有思考模式都被迫重新做出修正。
既然甩不月兌,那就只好同命承受,他認了!
他抱著她再度潛入水里,尋找起所有的可能通道,還得時特留意著她釣反應,趕著在她小手揪緊,胸口生疼,—副快要沒氣時停止泅求,然後低頭以嘴渡氣給她。
就這樣子邊游邊找,偶爾還得浮上水面換氣後再度潛下,在經過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終于能夠確定水洞的位置了。
于是他抱緊她,一鼓作氣地快游前進,倏地鑽身進入水洞里。
水洞後方接連著一條水道,水道並不太長,在游過了短短水道後,兩人耳畔終于出現了破水聲響,而後他們便將頭浮出水面。
往前望去一片豁然開朗,綠意盎然,他們甚至還听見鳥語、聞到花香,就像是經由那道水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你還好吧?」這是寧為臣最關心的問題。
「一點也不好!」
聶小魚仍在拚命地喘氣,像是想將空氣全吸過來,又像是想將她這輩子所有能夠喘氣的次數,一次給用完。
「那可惡的姬小,最好保佑我別活著回去找她。」
寧為臣沒說話,先上岸後再將她拉上來,直至兩人雖然模樣狼狽,但至少平安無事後,他才忍不住嘲笑她。
「你呀,才剛沒事就起了仇恨心?怨念太重了。」
她轉過臉下悅的瞪著他,「別告訴我說你不會!不會討厭人,不會恨人,不會生氣時就想拚命罵人、踹人並砸東西?」
「當然不會羅!」他回答得自信十足,「因為那些事情都太浪費時間了,生命畢竟有限,總得要拿來用在有價值的事物上。」
她不屑的哼了一聲,別開臉,「別告訴我用假術法騙人,也是一種有價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