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是听見了,但……哼哼!誰管你呀?
寧為臣得意壞笑,道爺我扔得正起勁呢!真不知道原來砸東西竟是如此有趣的游戲,也難怪聶姑娘你會樂此不疲了。
「住手!放下我的八仙過海謝籃!」
乒!
「你找死啊?,那是我的麒麟木雕!」
乓!
「快給我放下,如果你敢動我的宜興紫砂壺,我就……就……」
唰唰唰!散!
「我說真的!放下我的白玉狸貓盤!」
砰砰!嘩嘩!
手上雖忙著干壞事,但寧為臣的眼楮可沒錯過聶小魚臉上的每個反應,清楚看見她由訝到怒再到慌,最後則是轉成焦躁不安的神色。
原來這羅剎女只是舍得毀壞桌幾門窗,但對她的私人收藏擺設及小玩意,她可是緊張得很︰原來那只是個外強中干,外表莽惡,內心脆弱柔軟,卻是打死了也不願讓人看出的羅剎女。
愈是緊張才是愈有殺傷力,今日就非得逼她向他認輸求饒不可!
寧為臣再度伸出手,這一回讓他看上的犧牲品,是一只魚籃觀音白玉佛像。
「放下!快放下!我求……」聶小魚發出了大叫,但話未說完便咬住了尾語,她不求人的,她差點忘了。
雖然咬住了話,但此時她的神情已不單是緊張,而是可以被歸為害怕。
羅剎女也會懂得害怕?寧為臣眸底暗暗升起饒有興味的好奇。
「為什麼要放下?」他壞心地笑著,右手故意將白玉觀音高高舉起,「因為這個東西……對你很重要?」
廢話!那是我娘還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只觀音玉佛像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是這尊觀音面目慈祥姣好,和她娘親生得……很像。
寧小魚在心底吶喊,卻是死也不會讓這種形似示弱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來。
她寧可表現得很凶,情願看起來很蠻,因為唯有這樣,才不會讓人看穿她隱于內在的脆弱,以及那也會感覺到孤單害怕的荏弱一面。
捺下心緒,她放聲大吼。
「不!它一點也下重要!我只是不許有人在我的地盤上……啊——不要!」
寧為臣猝然松開右手,聶小魚一邊沖上前,一邊雙手捂面尖叫,甚至在不知不覺間,眸底已漫生起了霧氣,卻在下一瞬間看見他的下一個動作——他用左手接住那只魚籃觀音像。
「你在撒謊!這個東西對你明明很重要。」
寧為臣得意洋洋地以單手拿著魚籃觀音像,有一下沒一下地往上輕拋,刻意不去看她氧得微顫的身子,;及那已在她眸底凝聚成形,正在被她用力想眨掉的水霧。
「你性子驕縱,心情不好就亂砸東西,一不高興就將對方毫無尊嚴地踹飛出去,無視于他人為你的怒火收拾殘局的辛苦,也從不考慮或在乎過別人被你傷害時的感受,現在,你終于領會到那種害怕被傷害的滋味了嗎?」
說得真好!若非手上還捉著東西,寧為臣還真想為自己用力鼓掌。
原來他該去當夫子而非當道士,瞧他說得多好、多正氣凜然!
瞧那只蠻妖像是已被他的話給感動得轉過身,垂低著螓首及縴肩,在乖乖認錯後悔了。
「算了,別自責了,人非聖賢……嗯,妖亦通用,孰能無過?」
他邊出聲勸慰,邊將魚籃觀音恭敬地擱回架上,然後舉步朝聶小魚走過去。
「你只要知道錯,並且下定決心要改過,還是能變成一個人見人愛的……」
他走到她身後,此時她突然一個轉身,先是帶來一陣香風,繼而是利爪拙上他的肩頭,他瞪大眼楮,看見眼前那一張渾然變了個樣的小臉。
變了個樣?
沒錯!長發不變,懶髻還在,但那張原是白皙柔女敕的小臉已長滿了黑色軟毛,還有她鼻頭往外冒竄著的幾根長長白白的胡須,那些是只有貓才會生出的胡須。
貓?是的,除了臉上的黑色絨毛及白色胡須,聶小魚的鼻子也變黑、人中裂敞,就連那雙澄澈無垢的大眼楮,也變成了一雙閃著邪惡光芒的貓眼。
貓妖?!
原來這位名喚小魚的女妖,竟然不是魚妖而是貓妖?
一只愛吃小魚的貓?
但寧為臣畢竟是吃鬼神飯長大的,即便是在猝不及防間見著了人臉變貓臉,卻還算鎮定,未現驚惶。
只是他很清楚那雙貓眼里雖未見著怒火,卻比冒了火還更慘,因為那真會要了人命的殺機,是不會寫在臉上的。
懊是逃命的時候了!避他什麼爛寶玉,都比不上他的一條命要值錢吧!
雖然他這樣告訴自己,卻已經下能動了。是的,他的全身上下及聲帶,都讓她給施了術,再也不能動了。
「臭道士!你當我是在反省嗎?哼!我只是在凝聚念力準被施術。此外,你知道我為什麼每回都會踹那些自動上門來的笨蛋出去嗎?」
聶小魚邊說話邊伸長那在頃刻間長出了五根利爪的貓掌,滿意地在他臉上輕劃著。
「因為我並不想殺他們,即便他們是真的很討厭,我踹他們出去是為他們好,免得我一個失手殺了他們,但是現在,哼!我決定改變主意為你破例,我曾听龜叔說你們在進來前都會先簽下生死狀,換言之,就是死而無咎的意思羅?我想,如果我先殺了你再拿你的肉去煲湯的消息一經傳開,多多少少能幫我嚇阻好事之徒再想上門來吧,所以呢……」
她將身子更加移近,幾幾乎就要貼在寧為臣身上,接著她開始認認真真地將他從上到下地奸生打量起來。
她的打量可不像以前那些女人對他的仰慕崇拜,而是真真實實在計算,計算著該從哪個部位下手才好。
「讓我來瞧瞧,到底該先從哪邊吃起好呢?雖說吃人對我還是頭一遭,但既然對象是你,我會很開心能夠為你而破例。」
她一雙貓瞳里閃動著邪惡光芒。
「只可惜你不能出聲,否則我還想讓你給我一點建議呢,看是先敲開腦袋吸腦漿吸個痛快,還是先捉起大腿啃咬?但既然你不能吭聲,那就是任由我自便羅,不如就這樣子吧……」
她抬起他的右掌,動作溫柔的摩挲著。
不是屬于情人之間輕憐蜜意的摩挲,而是像個廚子在采買食材前,得先試試這塊肉的鮮度韌度的動作。
「先來懲罰這一只不乖,剛剛砸爛了我一堆心愛物品的凶‘手’吧……」
大手被抬高,她采出舌尖的小嘴湊過來,寧為臣見狀也只能無力地閉上眼楮。
可恨!如果他能說話,他有自信救下自己一命,偏偏他全身無法動彈,甚至還包括了嘴。
說不怕是騙人的,但老實說,那種荒謬的感覺其實遠遠勝過了害怕。
他曾揣想過不少死法。
例如被人告發是個不學無術的假道士而被關進牢里,斬首示眾;例如被愛慕他的女人追捕,為了全節而寧可投江自盡︰例如因為作法生意太好,遭到對頭眼紅生護,于是被下毒、下蠱……反正他想過林林總總的死法,就是不曾想過自己會被—只貓妖給一寸寸「吃干抹淨」的死法。
寧為臣始終緊閉著眼睫,因為不想讓那太過血腥的晝面殘留在他離世前的最後記憶里,怪的是時間緩緩過去了,他能感受到手背上的熱氣,卻始終沒有感覺到被利牙或惡爪給撕咬啃嚼的痛楚。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張開眼楮,正好和那雙寫著懷疑及古怪的貓兒眼,對了個正著。
「你手背上的疤痕是怎麼來的?」她的嗓音滿是驚訝。
他用著無辜的眼神回睇她,里頭寫著——
你不讓我說話,我怎麼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