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片片碎玻璃落地的聲音,有點像是雨打在可樂瓶上的聲音。
緊接著,萬聲俱歇,沒有風沒有尖笑聲,只剩下水流淙淙。
彭裔恩一顆心差點爆炸,她的臉頰正貼著梁家銘的胸膛,睜眼只能瞧見他手肘彎起的三角縫隙,悄悄的往外望去,看見的是房間,中間沒有任何阻隔物。
而斜角十一點鐘方向的梳妝鏡里清楚映著一個過份婀娜縴細、卻不像人類的女人,她有著瘦長的臉蛋,上頭只有嘴巴,沒有其他五官。
那女人抬高了手指向她,開闔的嘴說著她听不見也看不懂的話語,然後轉瞬間消失。
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她只覺得雙腳一軟,整個人不支的往身前的男人身上壓去。
「沒事……」梁家銘說著不負責任的話語,他自己也沒見過這種場面,表情慌亂的環顧四周。
還真的沒事?沒有風沒有奇怪的影子,有的只是滿地的玻璃碎片。
他終于略微放松手臂的力量,緩緩直起身子,這才感覺到背部一陣刺痛,輕嘖了聲回首,恰巧感受到溫熱的水流漫過腳部。
「好像沒事了。」他撐住彭裔恩的身子,「你呢?還好嗎?」
他捧起她的臉龐,仔仔細細的梭巡一遍。
彭裔恩的雙眼有些空洞,被迫仰首望著他,混沌的腦子讓她無法思考……因為這跟她想的大相徑庭。
她不是期待多駭人的詛咒,只是……就這樣?
熱淚極速分泌,無法控制的盈滿她的眼眶,她痛苦的緊閉雙眸,有種虛月兌的感覺,還有著強大的不安。
事情一定還沒完,她懂黑山的,這只是個開始!
「真嚇人!你剛才有看見窗外的影子嗎?」梁家銘大大的松了一口氣,將她緊緊抱住,「別哭了,沒事了沒事了……」
「不……還沒完……」她悶悶的說著,「我知道。」
梁家銘無法給予她肯定的答案。他不了解黑山,也不懂那光怪陸離的事情,至少……現在沒有什麼異象就是了。
他再度將彭裔恩拉站直身子,確定她能站得穩,又輕聲安慰了幾句,才轉身跳過滿地的碎玻璃。他得先去把水關掉,要不然浴室的水漫到房間可就不好了。
只是他一轉過身,她就傻了。
「你的背!」彭裔恩驚呼出聲。他背上扎了好幾片尖角碎玻璃啊!
他早就知道刺痛感來自何處,不過就是些小玻璃碎片,他也不怎麼在意,徑自探身將水龍頭關掉,看著漫出來的熱水跟泡沫,明明是淺粉色的……那鮮紅色是怎麼來的?真是令人沭目驚心。
「啊欸!你別過來!踩到玻璃就不好了!」梁家銘回身警告她別動,「我們得換間房間洗!」
「你在說什麼!你背上都是……」
「小傷死不了!」他不耐煩的揮揮手,「出去出去,從門口出去,順便幫我拿浴巾圍著。」
圍……彭裔恩怔了幾秒,才咬著唇別過頭,趕緊再拉下浴巾遮掩自己的身體。她是怎麼了?赤果果的站在陌生男人的面前,卻絲毫不以為意?
不,說陌生倒也不是……啊,她現在無法處理這個問題!
踮起腳尖,躡手躡腳的跳過大片的碎玻璃,那場風真的將龜裂的玻璃窗震碎滿地,打開門後她跳了出去,手里還拿著條浴巾等著後頭大步走出的梁家銘。
「怎麼你不會痛的?」她瞪著赤腳走出的他,靠近門口的步伐上都沾了血。
「要閃太麻煩了。」他一大步跨出來,得倚著她維持重心,緊接著親昵的攬著她的肩頭,先抬起右腳把扎進腳底的玻璃片給拔出來,再換左腳,明知道不是什麼大傷,但紅血還是流滿了腳。
所以他接過彭裔恩手上的浴巾,先扔到地板上,兩只腳再踩上去,像是拿來吸血用的。
包扎,她得找個東西先幫他包扎才是!背上的玻璃碎片也得取出來……彭裔恩管家之魂燃燒著,無法放任他鮮血直流。
「喂,我五0二房。」梁家銘一邊原地踏步一邊探身入浴室內,抓過牆上黏著的電話,「我要換房間,隔壁的房間有人嗎?」
換房間?彭裔恩望著一室紊亂,旅館業者看到不頭大才有鬼。
听著他簡短有力的先是交代經理級的過來一趟,緊接著要他們空出隔壁房,語畢便掛上電話,回首探視白色浴巾上的大量血跡後,便自在的踏上木質地板,走向衣櫃,咿呀拉開,取出兩件白色浴袍。
望著梁家銘的赤身,彭裔恩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的眼神應該要避開。
「穿上,等等有人要來。」他走到她面前,大手放到她的肩頭,意圖幫她月兌下緊揪著的浴巾。
「喂……我自己來!」她如驚弓之鳥,抓過浴袍退了幾步。
他歪著頭瞅了她幾秒,挑了挑眉,大方套上浴袍,再回身拾撿自己的衣物。
彭裔恩尷尬得不能自己,背著他套上浴袍,眼尾禁不住望向無緣無故破裂的浴室玻璃、散落一地的衣服,還有自己昨晚的荒唐……
天啦!,她頭好痛,到底事情要從哪里開始厘清?
電鈴聲忽然響起,她嚇了一跳。
「你去把你的衣服拿著,我們換房間。」梁家銘疾步而至,穩穩的握住她的肩頭,將她往床邊送,然後就拿著皮夾去開門。
她不想被人打量,趕緊把自己不多的衣服拾撿起抱好,看見內衣褲時,腦中閃過被梁家銘擁抱著的記憶……唔,她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為了這種事違反管家的禁令!
「五萬塊,讓你們修繕一切,包括隔壁房休息,最多兩小時。」梁家銘在門口與管理人員低語,「開張收據給我,就當銀貸兩訖。」
「……好!好!」看見五萬塊,經理當然連聲說好。
「去吧!」他催促著經理快點離開,仿佛知道彭裔恩的難堪。
直到確定人走了,梁家銘才關上門,回到床邊抱起他的衣服,看著站在梳妝鏡前的她。
「先到隔壁去洗個澡,等吃過早餐我再送你回去。」他走到她身邊,語氣稱不上溫柔,但是帶著堅定。
彭裔恩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讓我換個衣服我就走。」說完便立刻往門口走。
「你怎麼走?你的車子在公司。」梁家銘拉住了她的手,「我保證送你回去,絕不中途逗留。」
「我拒絕!」她忽然轉身,堅決的望著他,「你剛剛沒事只是僥幸,你不需要把自己扯進危險之中,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負責!」
梁家銘只是平靜的望著怒氣沖沖的她,然後劃上一抹笑。
「別逼我抱你走出去,不好看。」
咦?彭裔恩緊繃的臉龐一愣。什麼意思?
「越危險的事我越有興趣,而且我也很想了解黑山的事情。」他冷不防把手里的衣服都扔給她,她下意識的趕緊接住--然後,她就被一把橫抱而起。
「哇!」她失聲尖叫,誰教梁家銘二話不說就抱起她了,「你做什麼!放我下來!馬上!立刻!」
「盡避叫,等會兒出去大家都听得見。」他不以為然的往門外走。
「不……不行!」彭裔恩使勁搖晃雙腳,卻怎樣都下不來,「我、我自己走!你不要這樣抱,很難看!」
「難看?」梁家銘笑了起來,望著慌亂的她,「我覺得這叫浪漫。」
「浪漫你個頭!」她氣憤的往他的背重捶了一下。
「唔--」這一捶恰好打中他的傷口,逼得他蹙了一下眉心。
啊……彭裔恩這才想起他未處理的傷口,內心有著難以忽略的愧疚。
他是為了護住她才受傷的,這完全推托不了,若不是他以身擋住玻璃碎片,現在流血受傷的便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