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忘我」對於童顏本來就不容易,即便是在這樣的溫柔鄉。
於是乎,在「她們」還沒踱入她的包廂時,她就已然繃緊了背脊。
「您好!我們是『溫柔鄉』的特約雙人按摩師,待會兒我們將以默契十足的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兩人四手協力方式為您服務,按摩及伸展您的筋骨,為您紆解壓力、安撫神經緊張及焦慮,助您能將神識登入天堂般的極樂境界。」
在童顏身後響起的女音,溫柔地說著會讓人不由自主放輕松的話語。
但童顏一點也無法放輕松。
不但不,她反而還因為腎上腺素的加速分泌而興奮了起來。
但她的興奮可不是沖著說話中的恬雅女音,而是為了那始終沒作聲的另外一個人。
很好!
那個欠人踹、欠人扁,還欠人痛螫的「板凳太太」,終於又出現了嗎?
但這一回他真是活該被揍,竟荒唐到連異性禁入的私人隱密空間,都膽敢混進來,還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很好、很好,讓她好好想想這回是該輪到手還是輪到腳?
還是說借力打力,出其不意地打斷他的手骨?腳脛骨?讓他謹記教訓,離她遠點。
但……等一下!如果出手太重讓他真的怕了,不敢再來找她「玩」,那她不是又得因為等不著「玩伴」,而情緒不寧,心煩終日了嗎?
還是先別輕舉妄動,等她想好該怎麼做時再說吧。
童顏逼自己按下躁動,點頭輕應表示許可,兩個人隨即一上一下就定位,開始為她按摩。
女按摩師負責為童顏按頭,「他」則是按捏她的足踝腳趾,童顏必須使出最大的意志力才能夠忍下想一腳將人踹飛的沖動。
可漸漸的,她胸口那股意欲踹人的沖動,隨著時間過去而產生了變化,她突然好像……踹不出去了。
不但踹不出去,她的小臉甚至還變得潮紅,因為感覺到對方那原是戰戰兢兢,防備著攻擊的雙手起了變化,像是在……?
還有他的心音,竟和她的同樣紊亂,同樣迷糊,同樣困惑,還有同樣的……渴盼!
究竟是渴盼著什麼她一點也不懂,只知道那種感覺熱辣辣的詭異滾燙,和他原先意圖接近她時所持的原因,似乎不太一樣了。
但管他一不一樣,湛童顏,快踹、快踹,妳再不踹,他的手就要爬上妳的小腿了!他是男生,妳是女生,這怎麼可以!
好好好!踹踹踹!但該用多少力道呢?
是反身惡踹還是直接向後抬腳踹?又該踹哪個點最好?
就是這樣的紊亂心思,讓她錯過了那些逼近的不善足音。
直到童顏終於感覺到大事不妙時,入侵者已在離她不到百尺的距離了。
她凝神細數,對方至少有三、四十個人,個個帶著武器,受過訓練,絕非善類的壞蛋。
既然這些家伙膽敢如此堂而皇之的帶著武器直沖進來,可見得是已擺平了擋在館外的敏姨及那些助理了。
但即便只有自己一個,她仍自信足以自保,只是目前她……呃,不太方便。
是的,不太方便,因為她沒有穿衣服,而且在這間屋子里面,還有一個男人在。
時間緊迫無暇多想,童顏抬起頭,寒聲對著屋內兩人下令——
「Closeeyes!」閉上眼楮!
女按摩師不假思索的按著指令閉上眼楮,但阪本慶太從來就不是那種會听命行事的乖寶寶,於是他問了句——
「Why?」
但他的問句等不到答案,因為背對著他趴在床上的女人一個鷂子翻身,躍了起來。
童顏跳下床、轉過身將披在背上的浴巾捉至胸前,動作一氣呵成,快到令人應變不及,但即便動作再快,沒有听命閉眼的阪本慶太,還是在錯愕不及間,將那快閃而過的女人果裎畫面,給看進了眼里。
至於童顏眼前所見到的,是一個戴了假發,臉上化著大濃妝,胸前還有著兩坨不知名物體,肩寬有些嚇人的假洋妞。
情況尷尬,因為他沒想到她會突然起身,更沒想到能如此順利就得到和她「facetoface」的機會,以至於他目前的扮相實在是不倫不類到有些荒謬。
就在阪本慶太想著該先向她解釋身分性別,還是先來段簡單的自我介紹時,一記巴掌已經毫不客氣地往他臉上送了去。
啪的一聲重響在屋內泛開,忍不住嘖嘖嚷痛的是閃遠了的女按摩師,至於阪本慶太,則是捂著臉瞠大俊目,滿臉困惑。
「妳干嘛突然打人?」且打得這麼疼。
「妳干嘛不閉眼楮?」算你活該找死!
冷冷反問的童顏在打人及問話之間,已然俐落的以浴巾包裹住重要部位,雖尚不足以掩住全身,但至少聊勝於無,因為她的衣物還在置物櫃里,目前也只能先這個樣了。
「我怎麼知道妳會突然跳下床,還轉過身來嘛!」而且妳的動作太快了。
「沒听見我喊了要你們閉眼楮的嗎?」別人照辦你不做?你是聾子嗎?
「那那那……可我不知道妳的意思是想要……」
算了!阪本慶太逼自己吞下這口氣,反正他栽在這小妮子手上的次數早已不可計數,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OK!我原諒那一巴掌了,童小姐,難得妳肯和我面對面,請先听我解釋我會出現在這里的原因。我叫阪本慶太,妳可以叫我慶太就好,我來自於日本,對妳絕無不良企圖……」
壓根沒打算理會人,童顏只是轉眸問向女按摩師。
「這間包廂可還有後門?」
「嗯,就在瀑布後方,那是供工作人員臨時進出的側門。」
童顏點下頭,「那妳快點走吧!我有仇家追殺來了,妳不會為了想要多賺點錢,而寧可危及小命吧?」
一听完話,女按摩師便慌慌張張往側門跑去,童顏調轉視線,卻只見阪本慶太雙手環胸,一動也沒動。
她忍不住瞪人了,「你不怕死?」
「那麼妳呢?如果真的有仇家追來了,妳干嘛不逃?」想騙小孩嗎?
「因為他們的目標是我,今天就算避得過,改天也還是要再相逢,不如面對面說清楚算了。」說到這里,她輕蔑的哼口氣,「而你不肯走,卻是因為不相信我?」
「就算我信吧,但如果連妳一個女人都不怕了,我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害怕……」
阪本慶太的「怕」字還沒說完,包廂入口的布簾霍然被掀起,一群身著黑色風衣、戴著黑色墨鏡、神色冷厲的黑衣人魚貫走入。
黑衣人頗有紀律,動作也很快速,以圓弧狀排成幾列,堵住了前後方的出入口,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則是童顏和阪本慶太兩人。
他們雖沒有再向前進犯,表情卻寫明著絕不可能讓兩人任意離去的堅定。
此外他們風衣底下的腰際微鼓,看得出來不是空手而來的,他們有槍。
嘴里嚷著不怕的阪本慶太見狀,眼神微傻,嘴微僵,未說完的話壓根擠不出來了。
就在此時——
「湛家丫頭,別來無恙?」
洪鐘一般的嗓音由外傳人,頓時只見黑衣人們恭謹地自動分站兩側,讓出了一條路來。
原先听到聲音時,阪本慶太還當來人合該身材高大,卻只看見了一個身高頂多一百五十公分,短小精干,油光滿面,同樣也是穿著黑色風衣、戴著墨鏡,扎著一截小馬尾,嘴上還叼了根雪茄的中國男人。
如果那些槍是假的,他真會當眼前這些人是在拍港產的黑幫電影。
咦,那矮子剛剛喊她什麼?
他喊她「戰」——還是站?——家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