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車行的老板是這棟別墅屋主的朋友,而老管家帕杜納提又是屋主的叔公,路上那間TorutaParadioso店的老板娘又是老管家的外甥女,就這麼一連二拉三搭四地,在這樣的一個小地方,隨便一牽線都有可能會踫到小學同學或是遠房親戚,任何資訊只要被人說開,不出一個星期就幾乎是人盡皆知了。
所以在貝拉吉歐這里,他和采憂之間的婚約,早已是被眾所周知且接受的「事實」了。
再加上義大利人的天性熱情浪漫,才會使得這位熱心的老管家三不五時跑到書房來敲門,勸他放下手邊的工作,多去陪陪「未婚妻」。
不但如此,還整天在他耳邊埋怨,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哪里有人帶著未婚妻來試婚,卻是一人睡一間房?
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是小姐的魅力不足呢!
于是帕杜納提自作主張地叫廚娘羅莎帶著采憂到鎮上去買些輕薄短小、省堡省料的衣裳或是泳裝,也才好方便將她「未婚夫」的魂魄,給誘離開那台相當礙事的電腦。
帕杜納提和羅莎的積極做法似乎還挺合了駱采憂的意思,她整天笑咪咪地跟著兩位老人一塊算計海揚,弄得他神經愈來愈緊張,現在就連睡覺都還得要記得鎖門。
可即便旁邊的人邊鼓敲得響,他在心底仍舊篤定地認定著,他只不過是拿采憂當妹妹看待罷了。
一個星期前,若非采憂莫名其妙高燒不退,昏昏沉沉,連睡覺時都要他陪,捉著他的手怕他乘機偷跑,否則他早該按原計畫起程回台灣。
她的突然染病拖住了他,也打亂了他的所有計畫。
原先他是打算在他走後,就安排她到米蘭參加短期進修或是向Antonio學習的,加上現在這里有個帕杜納提及羅莎可以照料她,他大可以安心地回台灣,卻沒想到她會突然生病。
不放心擱著生了病的她在異鄉,他只好一邊請Antonio幫他設法解決簽證的問題,一邊找人在別墅里加裝了更完善的視訊設備,好讓他可以人留在貝拉吉歐,卻能以遙控指揮的方式來處理台灣總公司及紐約、香港、上海等地辦事處的大小事情。
他自認已為采憂犧牲了很多,但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卻似乎並不如此認為。
「說真的……」
見海揚不為所動,老管家帕杜納提又開始叨念了。
「我和羅莎都覺得,先生您真是個不及格的未婚夫呢!難不成您和小姐之間的婚約只是商業聯姻?但若真是這樣,就對小姐太不公平了,她可是我所見過最可愛又最漂亮熱情的東方女孩了,不像您,內斂得很,她可是樣樣事事都把您擺在第一位呢,就連陪羅莎上個市集也只買您愛吃的東西,至于您哪,仿佛是只有在小姐生病的時候,才像人家的未婚夫的。」
听見管家提起駱采憂生病那時他的明顯情緒失控,魂不守舍,緊張兮兮,海揚的表情起了不自在。
但他真的沒辦法,在看見她失去平日的精神奕奕而變得奄奄一息時,他的心難受得抽緊,甚至就連她要他答應留下來多陪陪她的要求,都毫不考慮地點頭同意。
「先生哪!」
帕杜納提瞥了他一眼,又開口叨念了。
「若非我已經和你們生活在一起有一陣子了,我真的會以為您和小姐之間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但我和老羅莎都觀察得出來,您其實比誰都還在意小姐,總是有意無意的注意著她的動態或安危,尤其在您不自覺地瞧著小姐的時候,那種痴迷寵溺的眼神,分明就是個墜入了情網的男人嘛,我們真不懂何以您從不在小姐面前說些好听的話或是主動親近,做些情人之間該做的事情,于是我們都猜想呀,那是因為您的性子太過內斂自制了,搞不好連自己已經動了情都還不知道呢!」
自己動了情還不知道?!
他會是這種白痴嗎?
海揚無奈搖頭,他們都不知道他之所以會三不五時盯著采憂,不過是怕她又跑去惹禍罷了,莫怪人家要說義大利人是個最熱情的民族了,連想象力都比別人豐富。
「帕杜納提,謝謝你的提醒,我現在知道了,知道你和羅莎女士都太閑了。」
雖被暗示管得太多,但老管家仍不死心。
「先生,您可別嫌我羅唆,您或許是早看慣了小姐,所以沒當回事,但在咱們這里,她這清純可愛的『東方小天使』可是大受歡迎呢!不少本地的男子都對她擺明著有興趣,您如果想割愛,隨時有人等著要搶。」帕杜納提手指窗外說︰「加上這附近多得是度假別墅,來玩的又多半是年輕人,論年紀、論體力,甚至是論起愛玩的心態都和小姐不相上下,您鎮日只顧著忙工作,當心未婚妻早晚要被人給撬走。」
老管家歇口氣,不滿地繼續往下說。
「不提別人,就好比住在『AldoVilla』里的那個法國年輕人,自稱是什麼新一代普普畫風高手,三天兩頭過來找小姐聊天,一會兒說是要討論普普藝術,一會兒又成了品酒,還慫恿小姐到城里的PUB跳舞,您是剛好進城去辦簽證的事才沒踫到他,若非有我和羅莎阻止,他甚至還想帶小姐到波多費諾去沖浪!兩個年輕人這樣子整天膩在一起,就算是原本沒火的,爆也要爆出火花來了。」
海揚輕笑點頭,表示接受了老管家的好意,但他真的覺得對方是太過緊張了。
「謝謝你,帕杜納提,但我並不覺得……」
海揚原還想繼續說,卻讓窗外響起的陌生男音給轉開了注意力。
他轉過視線,看見了個二十郎當,滿頭耀眼金發,長相不錯,身高破了一米九的西方男子不知是在何時來到了泳池邊。
罷剛那些原在和驕采憂玩球的小孩子都跑光了,只見她一雙縴細的美腿半泡在池里打玩著水花,而男子雖被她的攻擊弄濕了金發,卻不但不在意,還笑嘻嘻地伸掌撈水回敬過去。
兩人玩水的打鬧動作雖然都很孩子氣,但海揚卻可以看到男人那雙湛藍眼珠里毫不遮掩著對于駱采憂的興味盎然,以及三不五時便故意靠近身展現出的濃濃侵略。
接著男人突然伸長了一只手,向著駱采憂飽滿的胸前挺進……
在老管家的倒抽氣聲,及海揚的瞠目屏息中,兩記松了口氣的碎音前後響起,因為看見了男人伸手只是去揪玩駱采憂胸前的發辮,而不是意圖對她非禮。
松了口氣後是倏然心驚。
海揚突然驚覺到,就在剛剛那一刻,如果那男人當真敢在他面前吃采憂豆腐,他真的會毫不考慮從窗口跳出,左右開弓痛毆男人再帶回采憂,不讓任何人侵犯或傷害她。
被自己猛然高張的奇怪情緒給嚇到,海揚倉皇起身踱至窗邊,拉上了窗簾,選擇了眼不見為淨。
「讓他們去吧。」
他是說給帕杜納提也是說給自己听的。
「反正我在忙,有個人能夠陪陪她也挺好的。」
「但是先生,這樣子是不對的……」
老管家還想再抗議,卻讓海揚伸手阻止了。
「帕杜納提,你也該出去做自己的事了,我在忙,你看得到的。」
老管家雖被客氣地趕出了書房,但那碎碎念的老音仍是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事業沒了可以再努力,但愛人的心飛走了就追不回來了……」
海揚閉耳寧心,並且一再提醒自己。
采憂不是他的愛人,更不是他的未婚妻,不過是個小麻煩精,如果她當真找到了一個可以供她練習談戀愛的對象,那麼他應該在旁加油打氣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