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樣的安排,朱紫紫剛開始時還樂得緊,樂得少個人來叨念管束,但隨著時日一天天過去,她的笑容開始減少,一顆心開始沉重,因為她懂得了……思念。
是的,思念,她終于懂得了什麼叫做思念了。
夜里時她常會驚醒,不是不慣于這已逐漸有了實感的身子,而是覺得冷。
那時候她就會想起在一路上,總是寵護著抱她入睡的男子。
那個老愛用深情的眸光,讓她全身發熱的男子。
接下來,她愛上了獨處。
在剛至洪澤洞天里住下時,管他兔妖貓妖、柳妖石妖,任何妖精來邀,她都會開開心心地去和眾妖鬧成一氣,玩得開懷,但漸漸的,在各種游戲幾乎被玩遍了後她才發覺到,玩久了也是會累的,尤其在妳心里掛著個人的時候。
于是她開始變懶,除了躲在洞里專心修煉霸夫人教給她的咒語法術,她不再到處去和旁的妖精亂攪和了。
然後她開始數日子了。
用在洞口插木樁計算日子的方式,日復一日滑過去,木樁插滿了洞口,害得她連跨出去都有點問題了,但她想見到的那個人,卻仍然沒有出現。
終于,朱紫紫再也忍不住了,一口氣跑進宮殿,沖進霸夫人的房間里。
「怎麼這麼急匆匆的呢,小紫兒?」坐在妝台前畫眉的霸夫人轉過身,柔聲地問道。
「夫人,我想知道……」跑得太急,她連氣都還緩不過來呢。「在妳很想念很想念一個人的時候,該怎麼做?」
「很好!」霸夫人溫笑起身,眨了眨眼楮,「這個就叫做學習的動力,當妳有需要時可千萬別客氣,盡量來問我,來吧。」
柔荑牽小手,霸夫人領著朱紫紫站至屋中的一幅長軸畫前。
「現在,是咱們驗收成果的時候了,還記得我曾教妳的『移形換境咒』嗎?」
朱紫紫點頭,霸夫人微笑。
「待會妳閉上眼楮後默念咒語三遍,記得,邊念邊在腦海里想著妳想要看見的人,接著跨足進畫里,自然就會到了妳想去的地方了。」
朱紫紫瞪大美眸,有些懷疑,不是懷疑霸夫人的話,而是懷疑自己的功力還不足。
霸夫人卻只是鼓勵地捏了捏她的掌心,「別忘了這里是洪澤洞天,而妳,是個畫妖,所以沒有不可能的事情。」
朱紫紫安下心閉上眼楮,听到了耳畔柔語。
「去吧,孩子。去見妳想見的人吧,別擔心回來時找不到路,過幾天我會派人去帶妳回來的,別貪玩太久,妳還有很多該學的東西呢!」
她忍不住張開眼楮,「夫人,您知道我想上哪兒?」
霸夫人打趣地輕捏她的鼻頭,「小紫兒,不只是我,這里任誰都看得出來吧?」
朱紫紫微紅了臉,終于再度閉上了眼楮。
「開始念咒吧。」
慈音響起,朱紫紫開始在心頭默念咒語三遍,繼而深深吸氣緩緩提足,咬牙向前一跨……果然一舉跨過了那掛著畫的牆面。
她在牆的另一頭站定,緩緩張開眼楮,眼前一片漆黑,在人類的世界里,此時正值子夜。
朱紫紫原是有些擔心的,擔心自己在念咒時意志力沒有集中或是出了別的岔子,卻在眼楮終于習慣了室內的昏暗後,頓時放下這陣子始終沒能定下的心,因為就在她眼前的大床上,她見著了那個讓她思念已久的男人。
這就是愛嗎?一種能容人徹底安心的幸福感覺!
她一步步走近,在床畔落坐,微痴著眸光審視著他。
不知何以,她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熟悉,彷佛她也曾這樣在夜里緊覷著他不放,在她那段殘缺不全的記憶里。
她探伸過長指,在他臉龐上游移,直至此時她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早就已經再度愛上他了。
她的手指擾醒了洛伯虎,他惺忪張眼見了是她,原還當是在作夢,待他揉了揉眼楮、甩了甩頭確定她確實存在後,他竟然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在唇畔浮現了一朵俊魅誘人的笑花。
「妳來了。」
他輕吐一句溫柔伸手,將她拉上了床,輕輕嵌入他懷里,那個空閑已久,始終為他保留著的位置。
朱紫紫柔順地偎躺在他的肩窩,閉上眼楮貪戀著他好聞氣息,嬌軟軟地開了口。
「我來了。」
洛伯虎也閉上眼楮,伸手去捉她的小掌,十指交扣。
「以後,都別再走了,好嗎?」
她沒作聲僅是點頭,將小臉更往他懷里磨蹭進去。
卻在此時一顆淚水陡地由她眼角處冒生了,接著輕輕滑落。
雖然,她一點也不明白原因。
真命天女?
朱載薺接到邀請帖,發自于商賈第一莊--虎霆莊的莊主。
他皺眉回思,不記得自己曾與虎霆莊的人有過交集,更遑論是那總被外界蒙上一層神秘色彩的莊主了,但他依舊寫了回函,同意擇日拜訪。
他會去,一個原因是對方在江湖及商場上不能小覷的影響力,另一個原因,則是對方在上頭寫了--
我這里,有你想見的寶物!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但對方最好不要讓他覺得白跑,否則他可能會當場翻臉的。而事實上,想他貴為王爺之尊,皇帝的親叔,天下又有何寶能入他目?
他去了,而且一點也沒有後悔,當他全身發顫,老淚縱橫,透過窗口看見了那個正在花園里打秋千,鈴鈴嬌笑著的紫衫少女時。
「是紫兒?!」朱載薺語氣激動,雙手緊抓著洛伯虎的手,「她……她還活著?」
天哪!他日思夜念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女兒,她還活著?還會同往日般快樂開朗?
洛伯虎冷冷撥開他的手,語氣平淡的開口,「她是紫兒,精魂是,身子卻不是了,她已不是你的女兒朱紫紫了,再過一些時日,她就要成為我的妻子了。」
朱載薺聞言駭然,在回神之後才有辦法消化洛伯虎接下來說的故事。
但洛伯虎並沒有解釋得很詳細,只說請了高人將她的魂魄封住,以他的畫作附魂重生,不過還有一點,她已經忘了他和她的父母了。
「她既然忘了我,那麼你找我來是為了什麼?」朱載薺不舍地將眸光鎖在那晃蕩著的嬌小人影上,她看來是那麼的快樂,如果他的出現會讓她失去歡樂,那麼他寧可獨自活在思念里,不要影響到她。
洛伯虎同樣將眸光投往窗外,淡漠的眸光,化入了些許溫柔。
「紫兒重生後,我已不再那麼憤世嫉俗,也比較能夠接受老天爺老愛捉弄我的事了,我懂得了釋懷,也懂得了原諒,其實我明白在我母親死後,你始終沒有真正的快樂過,我的不肯認父,紫兒的死,甚至王妃的遁入空門,對于你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打擊吧。」
即便強抑,那微現佝僂的身形仍是忍不住輕顫,為了不讓他覺得難堪,洛伯虎佯裝未見。
「我想,這麼多的懲罰于你早該夠了,對于王妃也是,如果你有空去看她,請轉告一聲,我已經原諒她了。」面容雖然依舊清冷,但他已在語氣里注入了些許暖意。「所以我在想,是該將你偶爾接來享福,喊你一聲爹的時候了。」
「你……」朱載薺赫然轉身,眼眶潮紅,「你喊我什麼?」
洛伯虎沒回他,僅是喚來僕役,傳令廚房準備盛宴,以款待貴客。
在感受到那雙仍是緊盯著不放的眸光之後,洛伯虎終于轉頭,迎視朱載薺激動的眼神,笑笑地開口,「別想用這種方法多騙上幾句,要不您就在我這兒盤桓個數日再走吧,除了可以多瞧瞧紫兒外,也或許可以再騙幾句爹來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