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庭耶拋開大毛巾,長指爬梳過頭發,笑了笑,「光是看就已經夠嚇人了好咩?」
斯庭浩移動滑鼠點入「簡介」,「斯庭耶先生,你不覺得你的用詞太過夸張了嗎?」
斯庭耶鄙夷地斜挑眉,哼了哼氣,以此表明不認同他三哥的話。
想他斯家五兄弟,正氣浩然耶,斯庭正、斯庭氣、斯庭浩、斯庭然,以及斯廷耶,拜斯家老爸之賜,取了這些個剛正不阿的名字,以至于連這一生的命運,似乎都被迫得端正耿直了起來。
大哥是法官,二哥是警察局小隊長,四哥是律師,就連他都為了老爸的期望而考進了國安局,就只有這錢鬼老三,一身銅臭,去當上了啥阿里不達阿兜仔,開的阿里不達跨國集團的亞太地區總裁,名頭很長,所以老爸和老媽懶得記清楚,是以一律以「阿里不達」來稱呼。
記得那時三哥剛當上總裁,拿了名片回家,卻讓老媽拿去當杯墊。
至于老爸,更是三不五時便要搖頭嘆氣。
他說老三不長進,沒能傳承他的一身傲骨、高風亮節,愛錢愛得不象話,就連他拿回家說是要給兩位老人家買房子的錢,他們都不肯拿,推回給三哥,要他自己拿去存在銀行里,說是錢來得太容易,日後去得一定也快。
在斯家老爸的觀念里,所謂的正當錢,是得要靠自己的勞力去換取來的,像是幫人審理案件、像是幫政府捉強盜小偷,甚至是用自己的手幫人洗衣裳,那才是真正的勞力付出。
用錢滾錢?蓋度假別墅專賺有錢人的錢?
他們就是無法苟同,且還要嫌這種錢髒。
但不論老爸、老媽或旁人的觀念如何,他這三哥永遠老神在在,不以為忤。
精打細算,凡事算得清清楚楚,對于時間和金錢控管得同樣嚴謹的斯庭浩,竟會莫名其妙去上一個叫做「阿富汗獵犬」的網站?對于任何認識他的人來說,真的,是和貞子會爬出電視一樣受到驚嚇的事情。
搖搖頭,滿懷困惑的斯庭耶,將注意力轉回到電腦上。
「西元前四千年至三千年起,于古埃及的西奈半島就曾留有這種犬種的紀錄了,據說此犬種曾搭乘過諾亞方舟,而被稱為全世界最古老的犬種……」
一邊喃念,斯庭耶一邊興奮地拍下了他三哥的肩頭,「嘿!看到沒,諾亞方舟耶,真屌的狗!」
斯庭浩白了說髒話的弟弟一眼,再將視線調回螢幕上,卻又听到了斯庭耶的喃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時,牠們被英國將領帶出來,首次出現在世人面前,那尊貴傲氣的面容立刻博得了世人的喜愛,而引起了飼養的風潮。」
「尊貴傲氣……」斯庭耶伸手搔了搔下巴,瞇眼仔細瞧著螢幕上,一臉傲慢的狗兒圖像。「是嗎?我只覺得牠的臉好長好長,長得像匹馬,丑死了!」
一句「丑死了」讓斯庭浩轉過俊臉,瞪人了。
「干嘛瞪我?」還瞪得人毛毛的!斯庭耶搓搓手臂上被嚇得冒了起來的雞皮疙瘩,低聲抱怨,「神經病!我是在說狗又不是在說你。」
斯庭浩繼續瞪著他,好半晌才幽冷啟口。
「今天有個女孩子,說我長得像阿富汗獵犬。」
靜止。
仍是靜止。
依舊只是靜止。
整整十秒後才有全然失控的大笑爆出,只見套了條睡褲的斯庭耶抱著著肚子,笑得滾倒在大床上。
「哈哈哈……所以……所以……」他邊笑邊喘,好半天才能拼湊出個句子。「這就是你今天失常地掛在網站上一個晚上,尋找阿富汗獵犬的原因?
「因為你不但求愛被拒,還被自己喜歡的女人說成像一條狗?一條阿富汗獵犬?哈哈哈!笑死我了……什麼阿富汗獵犬嘛!狽就狗,這位小姐不但有創意,且還夠婉轉的了,不錯不錯,我欣賞。可我勸你死了心吧,親愛的三哥,說你像阿富汗獵犬不是在贊美,也不是想要接受你,那不過是推拖之詞罷了,你還不懂嗎?也難怪啦,誰讓你活了三十二年都還是個處男的……」
一顆枕頭砸了過去。
「我沒有喜歡她!是她喜歡我!是她喜歡我!」斯庭浩失控大吼。
他又不是瘋了,怎麼會去喜歡上一個只有高中生年紀的小花痴?
還有……
他難得緋紅了俊臉,誰說他還是處男的?
是的,他是怕踫上女人的事情就得亂花錢,是以謹慎了點、小心了點,也約束了點,和他這從十歲起就會騙小女生的「會走動的性器官」小弟一點也不像,但這並不代表他在男女關系上就非得是一張白紙好嗎?他只是稍微挑嘴了點,不愛吃那種吃到飽、撐到死的自助餐罷了。
「好好好……你沒有喜歡她……是她喜歡你……是她喜歡你……因為她喜歡狗,喜歡長得像狗的你,而你覺得被人說長得像阿富汗獵犬是種榮耀……因為你的祖先曾經搭過諾亞方舟,所以你是天下第一屌狗的後代……哎喲!媽呀……我真的快要掰不下去了,我的肚子好痛喔!老媽!快……快拿胃腸藥來!要不然妳的小兒子就快要死了……快要因為笑到腸子打結而死了……」
一道黑影驀然撲過去,斯庭浩瞇眸不爽地覷著那謔笑不止的麼弟,冷冷拉高袖口,決定要幫他「死」得更快一點。
夜里,「寵物ソ天堂」閣樓。
在「寵物ソ天堂」里,一樓、二樓是餐廳及儲藏室,只有三樓的小綁樓,是祁小艾與寧雪的私密空間,兩人共有的閨房。
祁小艾搖動鐵桿,將閣樓頂上的玻璃窗給搖開,讓滿天的星光,可以肆無忌憚地灑在兩人共有的大床上。
拉好了窗後,穿著一身大頭狗睡衣、戴上狗狗睡帽的祁小艾跳上床,小手拍了拍枕頭,然後呈大字型仰後躺平在床上,閉眼滿足地嘆息。
「該睡了,小雪。」
寧雪坐在床的另一端,輕應一聲,注意力卻集中在懷里的帳冊上,好半天都沒見她準備熄燈上床。
「小雪!」
祁小艾半旋過身,無奈的又喚了一聲。
「十二點了耶,明天早上我們六點鐘就得起床去市場了……」
「我知道。」寧雪輕聲回道,頭仍是抬也未抬。
「既然知道……」祁小艾噘了噘小嘴,「妳還不睡?」
安靜了片刻之後,寧雪抬起臉,合上帳冊放到一旁的小幾上,拿下了眼鏡,再揉了揉因眼鏡戴久而壓得微疼的鼻梁,最後再將無奈的視線投給了祁小艾。
「怎麼睡?在知道我們可能會因為付不出銀行貸款,而讓『寵物ソ天堂』經營不下去的時候?」
祁小艾繼續嘟著嘴,翻身坐起來,抓起枕頭往上拋接著。
「這又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決的問題,光是整天埋在帳冊里,縮這頭減那頭,煩東邊惱西邊的,問題就能夠解決了嗎?」
「也許是不能解決,但至少……」寧雪微拔高了嗓音,「我有費神在想。」
「妳的意思是……」祁小艾一張嘴嘟得幾乎可以掛上三斤豬肉,「我都沒有?我都只是在玩?」
「難道不是?妳大小姐整天只知道和那些狗狗大人玩得開心,連一個服務生的分內工作都沒能做好。」
「誰說我沒做好的?那些客人,像是朱爺爺、朱女乃女乃,以及範教授一家人,甚至是那個吉女圭女圭男人,哪個不是夸我服務周到、笑容甜美的?」
「服務周到?那是他們運氣好……」寧雪搖搖頭,「那麼今天那個新客人呢?那個被妳說長得像阿富汗獵犬後,鐵青著一張臉,扔下了一張千元大鈔就走人的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