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這情況……」詩心兒在旁優閑地啜茶,「你是真打算和我那佷孫女一輩子糾纏下去,即使明知有蠱也不想解開了?」
郎焰在桌前坐下,蹙緊的劍眉下是堅定的眼神。
「我喜歡楓兒,不管是不是蠱咒所導致,我不在乎,更從沒想過要解去,我們相處得很好,過得很快樂,有她為伴,此生已足矣,我寧可這樣的惦記,也寧可這樣的魂牽夢縈,我不要我對她的情感遭到半點毀損。」
詩心兒認真審視起郎焰,好半晌後悠悠嘆氣。
「我羨慕楓兒!她是個幸運的女孩,不論你們的感情是起源于一個多麼無稽的開端,重點是它已然茁壯成了個美麗果實。」她聳聳肩,「既然你們兩人已有了默契,我這一趟或許來得多余,但你放心,我不會強要帶她回蘇州,只要丫頭親口告訴我,說她在這兒過得開心,我就會帶著月老離去。」
只可惜詩心兒始終未能等到佷孫女的一句回應,從那一天開始,詩曉楓就失蹤了,一天、兩天、三天……甚至是十天過去了,她都沒有出現。
詩曉楓始終不見人影,郎焰都快急瘋了,他親自去問了村口鏢行,又問過村里及附近鎮上的人,但就是沒人知道詩曉楓的下落。
郎焰深知自己肩上扛有重任,不能拋下一切不理,詩心兒來的正是時候,她接下了繼續尋找詩曉楓的事,允諾著只要有消息,就會立刻通知他。
閑閑月老幫不上忙,只會在郎焰揪發痛苦,茫然無措之際,過來「好心」地問一句︰「要不要考慮考慮?先來一顆吧,只要一顆就能夠解月兌痛苦、通體舒暢、煩惱盡除……」
「我先來幫你通體舒暢吧!」霸拳揚高,郎焰將月老毫不留情地破打飛了出去。
一個月過去了,時序由秋入冬,山中愈來愈冷,張開口,還能呵出白白的霧氣。
「不行!咱們得快點尋到她,若下了雪,山路被大雪覆蓋,那就麻煩了。」
老眼瞥視那又開始發須叢生、表情猶如無助困獸、眼神慌亂似將失控,自言自語的郎焰,詩心兒皺緊眉頭。
「郎小子,楓兒要找,你自個兒身子也要顧,瞧你那臉色,又是幾夜沒睡了?」
郎焰垂首沒作聲,不是他不想睡,而是壓根睡不著,楓兒不會武,又是個弱女子,一個人在外頭怎麼生存?
他寧可自己擔心的是楓兒如何「生存」,而不是更可怕的下場,她還活著的,他肯定,她只是活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罷了,他確信!
他不得不如此確信,否則,他會發狂!他會活不下去!
「你確信不要來上一顆?」
一道不怕死的嗓音再度飄了過來,毫不考慮,霸拳再揚,砰地一聲巨響,昨兒個剛修補好的?板再度被撞開了一個大口子。
索性就別修了!
郎焰轉回視線,反正這無聊家伙老愛打這兒出出入入的。
「我想過了……」
在郎焰一拳打飛了月老時,詩心兒沉吟出聲。
「蘇州那兒沒有,一路上沒有,山里能找的地方我們也都找過了,這會兒那姓洛的小子正在幫咱們沿路尋找,卻始終無消無息,按理說,你這麼惦記著她,她又何嘗不是?你們又沒吵架,所以她根本不可能不告而別的,就算真是不告而別,也早已忍不住思念要回來,想了想,推了推,除非她是讓人給帶走,還有,那帶走她的還是她認識的人,所以現場並沒有留下掙扎過的痕跡。」
「帶走?」郎焰抬高眸子,滿是困惑,「可依楓兒的個性,她壓根就不可能會與人結怨的。」
「她不可能你可能!」詩心兒淡淡地看著他,「如果對方鎖定的對象是你,除了楓兒還能有更好的籌碼嗎?」
「若真是如此,對方早該找上我談條件,還有一點……」郎焰搖頭,「我和楓兒相戀之事除了你們這幾個人,青城山上是沒人知道的。」
「紙包不住火!」詩心兒淡哼,「任何事情都有跡可循,只是你們愛昏頭不知道罷了,或許暗地里,早已有人盯上你了。」
「那麼他挾持楓兒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逼我讓位?想要我的武譜?還是……」郎焰揪緊發根失控仰天大吼︰「不管他要的是什麼,我都可以給他,他到底要什麼?到底要什麼?別把我給逼瘋了!別逼我大開殺戒!」
門口窸窣窣窣爬進了個捶背捏腰,齜牙嚷疼的月老。
「要死啦!喊得這麼大聲,想把整座山的人都嚷過來嗎?」
死小子!一點都不知道敬老尊賢,出手狠毒!吧嘛?找不著心上人,出氣出到了他身上?跟那小標虎同樣的惹人討厭!也怪他自己,責任感太強,認為自己闖的禍自己結清,才會整天討打,啐!就咒這小子一輩子找不著那豆腐西施,繼續發瘋下去。
「我不管!我不管了!」
郎焰霍地拔身立起,眼神狂亂,霸氣騰騰。
「我要楓兒!我要楓兒!我要楓兒!我要楓兒!……」大腳橫掃,瞬時眼前桌子全化作了爛柴,大掌一掃,天上地下所有擺飾均碎裂于地。
月老瞪眼冷瞧著他,毫不同情,「你根本不是『要楓兒』,你根本是『要瘋了』。」
詩心兒漠顏依舊,立在一旁由著郎焰發泄出氣,在听見月老出聲時,她轉移視線瞥去,緊瞇了瞇雙眼,一個念頭電光火石生起。
「郎小子,瘋夠了就回神,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一句話霎時阻止了一頭瘋獸,郎焰抬起頭,眸子里滿是熾焰。
「什麼辦法?」
「這個辦法……」詩心兒目光緊盯著月老,「還得著落在這老被打飛卻略通法術的家伙身上。」
「什麼意思?」連月老都開始好奇了。
不多時,詩心兒找著了屋中唯一尚稱完整的桌子,由廚房里盛了一盆米來,桌上燃了三支線香,另外,還擱了件詩曉楓的貼身衣物在旁。
「我先說了……」月老有些不安地輕咳,「這尋人術我可是頭一遭施用,不論結果如何,都不許再將我給打飛出去。」
郎焰漫不經心地點頭,眼神緊盯著桌上的那盆米,看也沒看那腫高了半邊臉的月老。
香煙裊裊,月老閉眸念念有詞,一請山神土地,二請過往神明,問著那在這兒賣豆腐的小泵娘,究竟是去了哪里。
念了再念,問了再問,好半天過去,米盆絲毫沒有動靜,就在三人同感失望之際,米粒突然起了騷動,它們緩緩滾動著,東滾西滾,直至排出了一個字才停止。
「童?」
什麼意思,郎焰皺眉喃念,將困惑眼神投往了詩心兒。
詩心兒嘆口氣,雙臂環胸,「其實原先我已隱約猜到了是他,只是不敢很確定,現在經由了神明指示,郎小子,你還看不出來是誰帶走了你的心上人嗎?」
乞圓
郎焰一路狂奔,路上還順道再次擊飛了月老一記,因為他就躲在門邊偷听,在听見了一切之後,再度追來討打。
「瞧!她已經忘了你,那你就干脆……」
他一拳飛去,月老朝向月兒飛去,月兒有個缺口,同他一般,正乞著圓滿。
出手後郎焰就後悔了,後悔出手太重,無論如何這月老總是他和楓兒的媒人,等將來他們要拜天地時,還是需要著他的,這一拳可別將他送回廣寒宮老家去。
伴下雜緒,郎焰繼續狂奔,奔向後山的仙人嶺。
他不會放棄的,他告訴自己,忘了也罷,不再動情也罷,只要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好,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讓她願意再度接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