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焰不是洛大哥,不是那種善于甜言蜜語的男人,他最常說的話都是些她听不懂的玄學禪理,要讓他說出這種話其實並不容易,就算他會這麼說純粹是因為中了蠱也無所謂,至少,他的話讓她真的感動。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能確定和他在一起,她不用去擔心得和別的女子分享感情。
她搶不過人,也無意去搶,她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想和自己喜歡的人,共同守護著一片用愛打造的小小天地。
她想和眼前的男人一起打造,她確定。
詩曉楓沉浸在感動里半天沒聲音,末了是那轉身環顧小屋的郎焰打破了安靜。
「怎麼會突然決定大興土木的,原先那樣不好嗎?」
「是不好……」詩曉楓陪著郎焰將視線巡向小鋪,眼兒含笑,「你不曾在里頭住餅,所以不知道里頭下雨時可以泛舟,晴天時可以曬魚干,夜里還有蛙聲蟲鳴。」
「這麼慘?」
「還好啦,住久也慣了,只是我朋友要回蘇州,他們不放心我,所以幫我重砌了這間小鋪。」
「可是……」郎焰皺起眉,「妳一個弱女子獨住于此總是不妥,要不,妳再上我那兒去當廚娘吧。」
「不要!」她用力搖頭,「我喜歡一個人自由自在,你放心,洛大哥已經幫我在屋里安了鎖,也和村口鏢行訂了合同,三不五時他們會派人過來我這里巡巡,看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楓兒,妳寧可讓什麼鏢行的來照顧妳,也不讓我來做?」他的神情有些不開心了。
「不是不讓……」她柔柔一笑,「而是沒有必要,我真的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妳不再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過了。」她溫柔微笑,笑容中卻滿是堅持。
他蹙眉睞她,其實明白她堅持的原因。
前陣子她就住在青城派里,直到他爹出殯,在那段期間里,他們都得十二萬分的小心,就怕兩人間的對視或是互動讓人起了疑心,發現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尤其郎意童認識她,且知道他們那段中蠱淵源的,所以她更得小心。
整天若不是用黑灰抹臉,就是閃閃躲躲地還得壓低嗓音。
他畢竟甫遭父喪,又是在措手不及的情況下當上了掌門人的,任何一個差錯都可能毀了他的未來,太多人想看他的笑話了。
所以她寧可選擇在山腳下遙遙伴著他,而不是住在一塊,她想得很多,且都是為著他設想。
「對了,郎掌門。」她突然感到好奇,「這個時候你怎麼會有空出來?」
他賊賊竊笑,「相信我,青城門人接下來都會很忙很忙,忙到沒有時間去過問他們的掌門在做什麼,還有,我和妳說過別喊我掌門的,之前在山上在人前那麼喊是沒有辦法,妳不會真想用這三個字喊我一輩子吧?」
「不喊郎掌門喊什麼?」她一臉困惑,「郎焰嗎?」
他搖搖頭,笑得詭異,「我比較喜歡妳用倒過來念的方武。」
焰郎?!
詩曉楓紅了臉,佯裝听不懂,「不會。」
「不會?敢情詩姑娘不但祖傳做的是豆腐生意,連腦袋里也都裝著豆腐?」
「是呀是呀,就是這樣的,難道不行?」
「行!當然行,反正我最愛吃的就是豆腐腦了,二話不說,開動!」
郎焰揉玩著她的發辮,她笑呵呵地閃躲著,兩人玩得不亦樂乎,午後時分,山徑無人,嬉嬉鬧鬧轉到了樹干後方,一個不小心,他又低下頭吻她了。
吃豆腐是會上癮的,他模模糊糊地想著。
青天底下,豆腐小鋪招簾,迎風呵呵敞笑。
第八章
青城後山,仙人嶺。
嶺上站了密密麻麻的人,這些人都穿著青城袍服,在他們眼前,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手上甩動著一條約莫拇指般粗,富有彈性的牛筋藤蔓交纏的粗索,另一端縛纏于嶺上一方巨岩之上。
「今兒個這一關叫做『仙人謫降』,考驗的是你的膽試及應變能力。」
老人面色和善,踱近了崖邊,伸出頭往下瞧去。
哇!可真是雲深不知處,谷深不見底呢!
老人開口高喊︰「要掉下去!」
這一喊,空谷回聲不絕,「要掉下去……要掉下去……要……」
「要摔成爛泥!」老人又再快樂大喊。
下一刻,「要摔成爛泥……要摔成爛泥……要……」陣陣回音就同那刮得人臉頰生疼的崖上惡風一樣,叫人想不恐懼也難。
老人輕咳一聲,硬生生吞下得意的惡笑。
「成了,試驗完畢,待會就請想過關的人過來我這里,自個兒將繩索綁在腰際,面對崖底站奸,閉上眼楮,然後由我這主考官由背後一腳踹下,先說好,不許運功、不許回手、不許施勁,要把自個兒當成是壓根不會武的普通人,要不我就扣分。」
聞言,人人臉色變得古怪,有些膽子小的,已經開始腿軟。
放棄了吧,耳語四起,別副掌門還沒當上先當了枉死鬼。
「執法長老,這樣會不會太嚴苛了點?這……這不等于是在跳崖自盡?」
「錯錯錯!」
郎意童對于自己所設計出來的關卡,十足滿意。
「自盡是自個兒跳的意思,時間自己掐準,但這『仙人謫降』卻得由我來裁定,被踹之人將防不勝防、備無從備,連後悔畏縮的時間都沒有,直至腰上繩索赫然拉緊,煞停落勢,再將人懸蕩于山壁縱谷之間,享受極速快感,享受山風擊身,享受要死不死的恐懼……」
愈說愈興奮,愈說愈快樂,郎意童在一對對瞠大了的駭然瞳子里看見自己惡鬼似的笑容,停下聲音再咳了咳,好半天才總算能夠換回一張慈笑和藹的臉。
他是長老,他是長老,不是長年不老的小孩,謹記!謹記!
「請問長老,像這個樣子被吊在半空中,得要多久?」
郎意童一臉好商量的表情。
「隨你開心,一下子或一整天都可以,這項競賽將以時間長短來做為計分標準,我備了香案的,看你能熬過幾炷香,想上來就扯扯繩。」
「那繩索……」問的人不自在地吞咽口水,「夠牢靠嗎?」
「放心!這東西既是要讓人用的,安全性自然得列入考慮,之前我已經試過了一頭豬、一頭牛、三條狗和五只雞了。」
「結果?」眾聲齊問。
郎意童目露不屑,「呿!那些畜生膽子太小,溝通半天只會嗷嗷呣呣听不懂,又不是讓牠們去死,干嘛怕成那樣?牛被拉上來時心跳已停,狗剩下兩條,掉下去的那一條是自個兒太緊張掙月兌繩索的,至于那些雞,被激發出了潛力,竟然還能飛上崖頂。」
「長老,這听起來好像都是失敗的經驗耶!」
「亂說話!那頭大豬公就成功了!」
是嗎?會不會是因為那家伙的油脂太厚,將心髒包裹到沒了知覺吧?
換言之,待會若有人成功了,豈不該列入勝利豬公行列?
「長老,如果繩子當真撐不住斷了,那麼……」
「所以我一開始就講白了嘛!」郎意童終于不耐煩了。「今兒個我這一關要考驗的就是你們的膽試及應變能力,斷了就斷了嘛,難道不會學那雞發揮潛能,飛頂求生?這還要我教?來來來,閑話少說,想當『副首』月冠軍的就來我這里排隊報名,不要的,就滾一邊去,別礙著旁人跳。」
沒多久,仙人嶺上,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後山山腰處,密林中有塊如茵草地,景色優美,草地之上,有對正在談情說愛的情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