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得出她在听見這話後的倏然緊繃,雖然還不是很明白,但他已經開始期待,冷眼期待了。
她跟著伊豹來到伊莊時已值深夜,他將她安排住進了客房里,揮揮手,他在她額上烙吻,笑嘻嘻道了晚安。
一夜的胡思亂想和莫名的緊繃情緒讓她睡得很淺。
天剛破曉她就起床了,梳洗後她披了件薄外套踱出了房。
外套是伊豹的,不論她原先親近他的目的為何,但她不能否認,若不去考慮長遠或持久性的問題,他會是個百分之百的好情人,因為他心細,更因為他聰明,他總能猜出對方思緒,或者是想要的是什麼。
他原是要吻她的,最後卻放棄,是感覺出了什麼嗎?
或許……凱怡在晨光中柔柔嘆氣,是該放棄兒時憨憨執念的時候了。
就在此時,一聲連著一聲的強勁重擊,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循聲尋去,看見前方不遠處的紅泥網球場。
球場外,以鐵絲網交錯成牆,里頭有著三座球場,這會兒場子里只有一個正在打球的男人,男人對面有台自動發球機,一顆顆網球經由計算機控制,以不同的角度及力道,飛撲向男人。
凱怡雖不懂網球,卻一點也沒減少眼前乍然所見所帶來時震撼。
那些被球拍擊中的網球,無論是速度或是力道,都令人嘆為觀止。
打球的男人像煞了頭矯猛的獸,而非是一個人。
不論來球如何勁猛,男人都能在瞬間判定,並且快速移動奔掠上網,再用單手反拍削球,迎頭痛擊,再如何旋轉刁鑽或是不馴的球,都逃不過他的獵捕。
凱怡看傻了,震撼的感覺在她胸口不斷加劇。
棒著鐵絲網她將臉貼得死緊,雙手攀勾著網眼,胸口的震撼不全因著對方的球技,而是因為……他,是他!
冰冷氣焰未改,深沉內斂眼神未變,只是他已由一個少年變成了個男人,他的臉上有著明朗的陽剛味以及刀刻斧鑿的線條,高挺的鼻梁,微闊緊抿的唇線,沉郁而冰冷,狀似無心。
她必須緊咬著唇才能忍住興奮的大喊,她像是個追逐偶像多年的fans,終于……終于再度見到了她的天神。
雖早已察覺出場外有人在看,但場中男子絲毫不為所動,直至陽光偏射,恰好將她胸前煉墜反射的光芒射至他眼楮,他眉角不舒服地拱起,厭惡這樣直射無阻的光度,更厭惡那將燦光刺進入眼楮的家伙。
就是這麼一個心生不悅,他揮了顆球朝著凱怡方向飛去,她光顧著看人根本沒發覺,球直直飛來,正中她的額心,鏗地一響,因為她的臉緊抵著鐵絲網,所以這一記雖說是隔了鐵絲網,卻依舊砸得吃疼。
她哀叫了聲,邊揉著額頭邊蹲。
她哀叫他不理,毫無反應的反應,直接點出了他認定她的罪有應得。
懊死!凱怡在心底起誓,絕不讓這一下白挨,于是,她故意嚷得更大聲了點。
她想起了小時候為他縫了的五針,知道這男人的同情心極度匱乏。
她發橫了,就不信以她的拗性,沒法將他騙過來。
她不斷哀號著,像頭上是被三頭大象同時踩了過去,而不是被一顆網球擊中而已。
他終于走出來了,也終于在她面前站定蹲下,拋開球拍,他伸指抬高她垂著的小臉,輕蔑地盯著她額心那壓根不存在的傷痕。片刻後,他眼神往下降,看見了她胸口的銀煉,他的眼神終于起了變化,大手上移,他撥開她左額上的劉海,略顯失神地檢視起那道幼年時留下的傷疤。
他認出她來了嗎?
凱怡心跳加速地想,但他並沒作聲,似乎正在腦海中將小時候的她和長大後的做著盤整,緩緩地,那對深邃的眸子似乎起了波動,他握著她下巴的手,緊了又緊。
他審穗著她的臉,難得失神。
她認真回覷著他,目光熾烈。
她還來不及向他做任何表白,一道陰影移來,一只硬生生介入的大掌將她拉直起身,接著,她頭頂上冒出一把笑嘻嘻的促狹嗓音,是伊豹。
「不好意思,大哥,這丫頭吵了你練球嗎?」
她身形不穩地被伊豹摟進懷里,接著他笑嘻嘻地為兩人做介紹。
「這是我女朋友,她叫鄭凱怡。凱怡……」故意忽視懷中女子透露出的強烈不安訊息,伊豹只是謔笑更深,「這位是我大哥,『伊家四獸』之首,伊龍先生。」
很尷尬。
不過,這或許只是她個人的感覺。
因為那對兄弟,壓根嗅不出半點異樣。
伊豹仍舊是吊兒郎當的嘻皮笑臉,只是突然將對她的稱呼改成了「女朋友」,在以往,他都只喊她小怡的。
這三個宇,有著宣告意味,還有著若有似無的試探意味。
直至此時凱怡才知道她一點也不了解她的「男朋友」,體貼幽默是一回事,但很顯然她,他真正深沉邪惡的一面,她還不曾見識。
而伊龍,依舊是那亙古不變的冰山容顏。
她曾揣思,相隔多年再見他會對她說些什麼,而按目前的情況看來,他最有可能跟她說的將會是……弟媳,妳好!.
無意識地又去觸了觸額上疤痕,她垂頭喪氣。
陘自己自作聰明,妄想要利用一頭豹子,而豹子,又豈是可容人隨便利用的踩腳石?
還有,上天根本是故意的,在她正想定下心和弟弟一起時,卻又見著了那多年前曾經極度迷戀過的哥哥,發現他更加迷人,更令她心動,還有一點,他還是單身,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不過,依他這樣冰冷寡言的癖性,想來能夠成功征服冰山的女人,世上難尋。
伊豹領著她離開球場來到餐廳,此時正是伊家的早餐時刻,沒多久,伊龍也緩緩獨自踱入。
凱怡見著伊罡夫婦,伊罡威嚴,莊馨親切,此外還見到了伊家老三和小伊豹兩歲的妹妹伊婕。
伊豹和伊婕兩兄妹,五官並不相似,但那老愛壞壞噙笑著的表情卻是似絕,至于伊家老二,听說經常雲游在外的。
「喂,四哥。」
伊婕笑著在面包上涂女乃油,眼眸卻是斜睞著凱怡打量。
「不錯嘛!罷上大學就交了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听阿毛他們說,好像還是個校花喔,小心點……」她壞壞一笑,用刀在面包中間挖了個心形的洞,「女朋友太正點會被有心人士撬走,讓你脆弱的心留下一個洞。」
「是嗎?」伊豹聳肩無所謂的笑笑,「『校花』總好過于『笑話』,小妹,妳和尹杰從幼兒園到現在這麼多年沒分,是不是因為彼此都只是個笑話?」
「死豹子!」伊婕柳眉倒豎,一柄女乃油涂刀直直飛刺了過去,「你這句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那是因為……」伊豹惡笑著接招,語帶嘲謔,「這不是笑話,而是實話。」
餐桌上一對兄妹唇槍舌劍不絕,伊家老三低頭猛吃,伊家老大冰漠如山,這酷冷冰男,連吃東西都是沒什麼聲音。
而凱怡,則需要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不讓自己的視線一再盯往伊家老大,那個她在多年前就已經喜歡上的男人身上。
「凱怡呀。」莊馨溫笑地招呼著,「多吃點。听小豹說妳家住澳門,自己一個人在台灣念書,沒關系,以後只要一放假就到伊莊來,讓伯母幫妳補一補。」
「補一補?」伊婕嗤笑。「媽,妳當是在養豬呀?現在不流行楊貴妃那一型的,還是說……妳安了壞心,想將四哥的女朋友養得白白胖胖的,比較不會讓別人撬去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