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倨傲龍之心 第6頁

作者︰娃娃

而他,自從那回讓她受了傷後,並未改變態度,只是他不再用力甩她了,他冷冷淡淡,愛理不理,眼神里似乎只當她是只定期造訪,趕也趕不走的蒼蠅。

她想幫他上藥,他由著她,她給他東西,他無聲塞進書包里,她跟前跟後在他身邊說話討好地笑,卻從來不見他有反應,她不知道他究竟听進了多少,可是沒關系,愚公移山本來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

直到那一天,出乎意料之外,竟是他在路口攔下了她。

「不要再等我了。」他冰冷出聲。

「為什麼?」她咬著唇不服氣的說,「這條路又不是你們家的,誰都能來,你可以不理我,卻不能不許我表示善意--」

「我要搬家了。」他冷聲打斷她的話。

搬家?!她瞪大眼楮,小小心靈里,似乎一瞬間明了了課本里「生離死別」這四個字的意思。

「搬去哪里?」她悶悶地問,並暗暗禱告那只是多隔了幾條街的距離。

「台灣。」

他卻告訴了她,一個隔了海洋的小島。

「所以你……所以我……所以我們……」

她說不下去了,心頭泛酸,甚至連鼻子都酸了起來,眼楮好像也起了霧。

他盯著她的眼沒作聲,片刻後從書包里模出了一條銀煉,塞進她掌心里。

「剛剛在地上撿到的,我用不上,給妳吧。」冰冷的聲調同往日一般沒有半點改變。

塞了鏈子後他轉身就走,小凱怡追了幾步趕不上只得停下來喘氣,她低下頭,摩挲起銀煉,發現了它的墜子是個K。

她的名字正是K開頭,這麼巧,讓他撿到了這條鏈子?

她那時還小,沒能多想,只知道獲得銀煉的喜悅壓根蓋不過再也見不著他的難過。

難過歸難過,但從那時起,這條銀煉就再也沒離開過她的頸子了。

她是被女圭女圭哭音給擾醒的。

雖是夢醒,但心頭的震撼卻還在,她夢見的小凱怡真是她自己嗎?

她下意識撫模胸口的銀煉,半天壓不下心里的沖擊。

夢中故事若是真的,那叫伊龍的男人已經搬到台灣去了,兩地相距遙遠,屬于他們之間的故事,莫非還有續章?

她無法再想,因為滾兒已經哭得聲嘶力竭了,凱怡瞥了眼那睡在滾兒身旁的正牌媽咪,卻發現她只是翻了個身,掏掏耳朵繼續好眠。

這麼不及格的媽咪,能帶孩子嗎?

而孩子的爸爸,又怎能放得下心呢?

凱怡搖搖頭,將哭鬧中的滾兒抱起,發現她哭是因為尿布濕了,換了干淨的尿布後,她將滾兒抱在懷里。

外頭月亮正圓,她低頭審視著那張可愛的小臉,突然覺得有個孩子真好,而且,最好還是個女兒,一個貼心的小女兒。

「滾兒呀,長大之後留長發,讓媽媽綁麻花辮,穿小花裙,拿小陽傘,三不五時還要陪媽媽去喝下午茶,等爹地回家喲。」

她一邊說話,一邊恍神起來。

為什麼?這些話她好像曾經說過,又是說給誰听的呢?

賓兒咿咿呀呀呵呵,她低頭香了女圭女圭一個,突然開口低低吟唱。

「月兒亮,月兒圓,月亮阿姨綻笑顏。草兒密,草兒綠,一只蚱蜢躲中間。小蚱蜢,我寶貝,睡在媽媽心里面……」

聲音歇下,滾兒乖乖入睡,她卻是根本不能成眠。

這首搖籃曲是她在哪里听來的?

為什麼會那麼自然而然從她口中滑出?

為什麼?為什麼?

一連串的為什麼讓她壓根無法再睡。

自從伊婕和尹滾兒出現在凱怡的生活中後,她幾乎不曾好好睡過一覺,幸好這樣的日子並不長,幾天後,滾兒的父親出現了,那是個有著中英混血面孔,斯文有禮的英俊男子,名叫尹杰。

單看氣質,他和他的妻子一點也不像,男人看得出是從小受過良好家教長大的紳士男,舉止談吐合宜拘禮得恰到好處。

「對不起!」

尹杰向凱怡道歉,一手抱著女兒,一手還不忘箝緊那眼瞳滴溜溜轉,似乎還想著要偷跑的妻子。

「兩個小家伙給妳惹麻煩了。」

听見男人將自己的妻子也歸納于「小家伙」,凱怡不得不笑。

「其實還好,她們在這里,我的日子很熱鬧。」

尹杰斯文淺笑,捏了捏妻子女敕頰,表情甚為寵溺,「所以她們不在,我就過得很慘。」

「你很煩耶!呆呆杰。」伊婕嘟著嘴偏頭閃掉了丈夫溫柔長指。「都說了人家有正事要辦,你只不過慘個幾天需要拿出來說嘴嗎?」

「我慘不要緊……」尹杰一正臉色,「只是小婕,凡事不能強求,妳要尊重當事人的選擇。」

「我沒有不尊重呀?」伊婕不服氣地拔高音階,「她只是忘了而已。」

「忘了也是一種選擇,妳不該強行介入干涉。」

「我沒……」

伊婕還沒說完,尹杰大手攬緊,挾抱著妻女快步離去。

凱怡吁了口氣,低頭將注意力轉回畫冊上,這陣子她幾乎停下筆了。

日子繼續平淡過去,直到那一天,她伏在櫃台里登記住房名冊,一抬頭便看見了個年約六歲的小男孩走進會館里。

小男孩梳著西裝頭,穿著藍灰色的小西裝,圓圓的大眼,清朗的額頭,乍看之下她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只是小男孩好看的小臉上卻有著嚴肅的線條,乖巧懂事,活像個小紳士。

「阿姨,妳好!我是來訂房的。」小男孩開口說的是中文。

訂房?!

凱怡傻眼,怎麼最近會有這麼多不按牌理出牌的房客?

還有,這麼小的孩子能夠單獨訂房的嗎?

凱怡走出櫃台,蹲低身正想好好問清楚男孩是不是逃家時,卻見小紳士再度開口,且一開口就是一長串的話,顯而易見是有備而來的。

「二叔說,要訂房就要說清楚自己的資料,才能讓別人好辦事。我叫伊凡,名字是媽媽取的,她希望我能平平凡凡過日子,不過我媽媽已經不在人間了,小叔說她上天堂享福,遠離了惡魔撒旦。我快滿七歲了,家住台灣,這回是陪小叔來倫敦看未來小嬸嬸的,還有……還有,嘿!阿姨,妳長得很像、很像……唉,對不起!二叔要我說的不是這一句。」

小男孩偏了偏可愛的小臉蛋,努力地想著,好半晌後,他終于揚起唇角,笑了。

「二叔說這件事很重要,他說除了名字外還要講小名,我的小名也是媽媽取的,她說我在她肚子里時老愛亂跳,讓她以為肚子里躲了只蚱蜢,媽媽還替我編了歌,她唱︰『月兒亮,月兒圓,月亮阿姨綻笑顏。草兒密,草兒綠,一只蚱蜢躲中間。小蚱蜢,我寶貝,睡在媽媽心里面。」所以……」小男孩羞澀一笑,「我叫小蚱蜢!」

倏地,她伸開雙臂將小男孩摟進懷里,痛哭失聲。

是的,身為女人,她是可以選擇遺忘一切,但身為母親,她又怎能遺忘了這個她懷胎十月的兒子?

第三章

凱怡憶起了一切,當然,也包括了她和伊龍的再次相見。

那時候她在台灣中部一座近城的山上讀書,學校是基督教大學,同學來自四面八方,熱情活潑,教授思想開明,教學認真,但那些都只是她作出決定的次要因素罷了。

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學校在台灣。

有點傻,是不?

就為了一個她多年前曾經慕戀過的大男孩,她選擇了台灣。

台灣說大不大,可說小也絕對不小,她並未刻意去尋找那曾讓她勇氣十足地在路口堵人的男孩,她只是在乎淡滑過的日子里,始終在心底,不滅著一盞期盼的小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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