迸蘭若淺淺一笑,靜靜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臉上整天都要纏著布條,很痛苦吧?」樊冷蝶惋惜地看著古蘭若臉上只露出一雙剪水明眸以及兩片略顯蒼白的唇瓣。
她確信自己的面貌已是人間絕色了,但古蘭若的容貌卻足以傾城傾國。
不過,在她們還未找到可以立足之處時,古蘭若不宜露臉,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大後天晚上的宴席即是要觀察哪一家的主事者較適合掌控,身為長安富商的秦穆觀,邀請之人皆是官場、商場及江湖上的個中翹楚,屆時她和古蘭若會在眾人之中挑選可以幫助完成復仇大業的對象。
「我已經習慣這樣了,包著臉也比較暖和。」古蘭若輕啜口茶,涼冰的小手輕撫著偎在她懷里的朱媛媛,「都十五歲了,還這麼愛撒嬌。」
她不愛太過接近人,媛媛是唯一可以這樣摟著她的人。
「媛媛丫頭就算到了二十五歲還是一樣愛粘人。」樊冷蝶笑容嫵媚的說。
「就愛欺負我,當心宴會那天我煮一堆很難吃的菜,讓客人拉肚子拉到退席,那樣就沒有人欣賞你的舞蹈,也沒有人听蘭若姐姐的琴聲了。」
「又在胡說什麼?」一聲低吟從窗外傳來。
「師父。」屋內四個人同時起身。
連秋月推門而入,神情嚴肅地朝四人點點頭,「都坐下。」
「師父,喝茶、吃栗子,栗子還有點熱熱的,我幫你剝殼。你才剛到,一定很累吧!」朱媛媛開心地跪到連秋月旁邊的軟榻上。
「暫且擱著吧。我有話要告訴你們。」連秋月看向每一個人,目光閃動者激動的光芒。蟄伏了十年,等的就是這一刻啊!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為了接近疑心病極重的劉明輻,我們只能采取這種迂回的方法。你們應該知道三天後那場宴席的重要性,當天晚上‘靖王’官法昭,‘貫石幫’幫主沈拓野。‘恭莊’的恭成人,以及‘滔天幫’幫主歐陽無忌都會出席。若是計劃順利,劉明蝠這個殺人凶手就又向死期走近了一步,」連秋月看著這些她撫養十年的孩子們,語重心長地說。
「為什麼一定要挑這幾個人?」朱媛媛不解地問。
她只知道江君開了張名單給秦穆觀,卻不曉得究竟邀請了哪些人馬。
「江君,說給大家听听。」連秋月說道。
「探探歐陽無忌的個性,才能知道滔天幫是否有奪取今年武林盟主的野心。靖王官法昭是當今皇上交予重任的人才,他的話連一幫老臣也不敢不听。而恭莊的恭成人掌握大唐與西域請國通商的命脈,和秦穆觀的青龍山莊並列為我朝最大的商行。恭成人和秦穆觀是多年的好友,秦穆觀的謙恭有禮不用我再多說,不過恭成人目不能視,脾氣冷戾,大家要多加留心。至于貫石幫則是全國最有規模、勢力最大的幫派,以田農富甲一方,幫規甚嚴,幫內奇人甚多,幫主沈拓野更是江湖中公認的武林君子。貫石幫若有心角逐今年的武林盟主,相信滔天幫毫無奪魁希望。」
「了不起!了不起!」朱媛媛自一大串人名中回過神,率先鼓起掌來。
樊冷蝶微蹙著眉,專心地在腦中默誦一下所有的人名——江君的博學和冷靜頭腦,一向是四人之最。
她的眼珠轉了轉,抬眼望向連秋月,詢問道︰「師父,依你對這些人的認識,我和蘭若需要把自己送入哪一家,才能有效地煽動他們。」
美貌對她來說,向來就是一種武器。
宴會過後,不論她將被迎入哪一家家門,都會將那一家的財富權勢當成扳倒劉明蝠的利器。光有美貌尚無法讓劉明蝠步向毀滅,但若是加上女性的嬌媚誘惑,相信她可以更快把劉明蝠推下萬丈深淵。
連秋月思忖半晌後說︰「你向來長袖善舞,更精于應付人情世故,師父希望你能入官法昭的府內,成為他最受寵的侍妾,長伴他身旁。官法昭來往之人不乏公卿貴族,我們需要最新的消息好掌握劉明蝠的近況。光憑我們用錢買來的消息,有時未免失之夸浮、不真。」
「我會盡力的。」
「官法昭風流成性,若想勾住他的心,可別像世俗女子一樣拜倒在他那張邪魁的俊臉下。」江君提醒道。
樊冷蝶回給他一個足可顛倒眾生的嬌媚微笑。
「師父,那我呢?」古蘭若輕聲地問。
「你就待在屏風後操琴即可,切記,勿取下臉上的布巾,沈拓野與恭成人都尚未娶妻,我希望可以找一個能照顧你身子,又容易心軟被煽動的男人,江君會列席在末位觀察這些人,你們自己也要多用點心思。」
「那我呢?我呢?」朱媛媛連忙走到連秋月身邊,扯著她的手臂迭聲道︰「我雖然不會跳舞、彈琴,但是我可以幫忙端菜、倒茶啊!」
「你啊,專心做幾道容易讓人上火的菜肴即可。」
樊冷蝶捏捏她粉女敕的腮幫子,挪揄道︰「青龍山莊的秦莊主宴請當今長安青年士紳,你這個未過門的妻子若是跟著出席,那群人怎能盡興呢?」
「你和蘭若姐姐也是女人,為什麼就可以在宴席里獻藝?」朱媛媛不依地抗議。
「在男人眼里,女人分為兩種等級,值得尊重的與不需要尊重的。」樊冷蝶唇邊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容,「妻子屬于前者,而舞伎是屬于後者。最聰明的女人,會從後者轉變成前者,這樣你懂了嗎?」
「仿佛有點懂了。」朱媛媛搖頭晃腦了好半天,才擠出這麼一句。
「懂不懂不打緊,你只要記得師父辛苦養育我們十年是為了什麼,這樣就可以了。好好地扮演好你未婚妻的角色,我們還有許多事要仰仗秦穆觀。」樊冷蝶邊說邊走到個邊看了看天色,「對了,你端栗子來時,不是說廚房里正在炖什麼嗎?不怕東西燒焦了嗎?快去瞧瞧吧。」
朱媛媛吐吐舌頭,轉身往門口沖,差點被門檻絆倒,她突然回過頭說︰「師父,你待會可別亂跑,我做了你愛吃的棗箍荷葉餅,別亂跑喔!」
屋里的幾個人唇邊揚起了微笑,單純如朱媛媛,日子會容易快樂些。
「今天謝謝大家蒞臨青龍山莊,秦某先敬各位一杯。」
秦穆觀帶看一貫的溫文笑容,舉起玄黑玉杯朝眾人敬了個揖後,率先將玉杯內的醇酒一飲而盡。
「秦莊主今天倒好興致,約了大伙純粹把酒言歡?」官法昭曲著右膝坐在前席,唇邊的笑意是狂狷的,男性輪廓上帶了幾分壞壞的霸氣。
他舉起酒杯讓侍女斟酒,對于侍女紅著臉發抖的模樣顯然習以為常。
「不瞞各位,今日除了和大伙敘敘!日外,主要是想請各位欣賞幾出舞蹈。這名舞伎是友人送給我的,據說在南方非常有名。小弟對于舞藝向來眼拙,便想請各位一塊欣賞,看看這名舞伎是否真如友人所說的好。至于對舞蹈毫無興趣的人,則可專心聆听悠揚的琴音。」後面兩句話是為了目不能視的恭成人留個台階。說完,秦穆觀揮手讓僕役們上菜。
「跳舞的姑娘長得美嗎?人不美跳起舞來,老子看得也不帶勁。」滔天幫的副幫主熊祥猛灌了一口酒後問道。
歐陽無忌冷著臉坐在一旁,仿佛這屋內的熱鬧景象完全與他無關一般。
「何不親自瞧瞧呢?」秦穆觀拍了拍拿,僕役們立時拉開大門。
秦穆觀身邊的屏風閃入一個白布里著臉、懷里抱著琴的白衣女子,而離秦穆觀最近的官法昭在聞到一股寒梅的冷香後,狂野的眼中閃過一絲掠奪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