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逐漸減速,而她覺得即使閉上眼都可以感受到車窗外此時騷動的氣氛。
「我會在你身邊的。」風間翼為她打氣,怕她因為即將而至的擁擠而悶悶不樂。
「我沒事的。」她很難看地咧開嘴,給了他一個稱不上笑容的笑。
是嗎?那你的眉頭為什麼緊皺著呢?風間翼凝視著她。心中的疑問不停發酵、擴大。
在眾人面前與他若即若離的安瑋亞,是第一次跟他共同乘車到公開場所——先前她總是有千百個理由不和他同行。每回和他一同趕通告,她總是坐在另一輛尾隨他的保全人員車內。今天,他好言相勸半天外加強迫性地拉她一起出門,她才苦著臉、蹙著眉,好似被押至刑場般不甘不願地上車。
「翼,二十秒後下車。」廣田正喜的聲音再度傳來。
「準備好了嗎」風間翼體貼地拉著她的手。
望著他關心的眼神,安瑋亞吸了口氣後,用違背良心的超大音量說︰「恩!我已經有了萬全的準備與必死的決心!」說完,做了個豎目橫眉的表情。
「沒有那麼可怕。」看她努力地呲牙咧嘴,像頭小獅子的模樣,他蹙起了眉,發誓她在隱瞞些什麼。而他,會找出來的。
車門外輕敲了三下,車門旋即拉開。廣田正喜、四個保全人員、電視台工作人員,外加來接安瑋亞的莊宇恩,已經在車門外形成了一道半圓形的弧牆,往電視台的路程還是寸步難行。
「阿……阿……」
車門甫開,尖叫聲隨即四起,閃光燈也開始刺眼地亮起。以車子為中心的人早開始緊縮,外層壓迫里層地把風間翼他們團團圍住。
「風間!」
「風間翼!」
「翼!翼!翼!」
中英日文夾雜的呼喊、狂叫充斥人群之中,奇異的興奮感散開在空氣之中。
風間翼跨步邁出車外,引起另一波高分貝聲浪。他職業性地微笑,佇足在車外,在閃光燈下仍是瀟灑自在。
小亞怎麼還不出來呢?
他彎子,探頭入車內。「小亞,快出來啊!」人群已經越來越往他們集中了。
多一分鐘的停留,對他們就是多一分的危險。
安瑋亞張大了眼,看的卻不是風間翼。
車子周遭的喧嘩、震裂耳膜的尖叫、令人窒息的空氣、不停發動的頭顱、狂熱炙人的目光……這些車外的訊息令她無法平靜。安瑋亞往車廂內退了些,立即又起身向前,拉開他伸過來的手,然後用力地關上門。
風間翼震驚地看著在他眼前被關上的門,不理會廣田正喜著急的眼光。「嘩」地一聲,又拉開了車門,俯身而入,一把攬住她的腰,硬把她弄出車內。
他不許她退縮,他要她習慣這種生活。
「翼,下次別搞這種事。」廣田正喜快步地走到風間翼身旁,技巧地遮住風間翼拉住安瑋亞的手,同時用眼神示意工作人員開始前進。
風間翼松開了手,怕她害羞,但眼神始終盯著她看。小亞總是這樣,陪他到各種場合,卻永遠在他身後,熟悉他的領域卻不進入他的附界。她的陪伴,貼心卻不真實。
安瑋亞低下頭,感受到風間翼的目光仍放在她身上,卻不想抬頭看他一眼。硬是把她拉到這群人之中夠她心慌了,她不想再讓他困惑的表情干擾到自己。因人群的推擠而踉蹌了下腳步,她走到莊宇恩的身邊,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袖,支撐著自己。
「翼,快走。」廣田正喜催促著。
風間翼停下腳步,馬上正常地快步向前。然而安瑋亞那迥異與以往的畏懼表情,卻讓他有些慌張。可惡!她絕對不是單純的不適應。
堡作人員「披荊斬棘」前進著,同時也開始伸手遮住拌迷丟入的花束。一束捧花所費不貲,砸起人來也夠痛上半天的了。
莊宇恩方開口想請大家不要丟東西,一個硬盒子就被拋入了人群之中,砸到那縮在他身旁的安瑋亞。
「哎呀!」莊宇恩緊張地叫出聲,俯子欲察看安瑋亞額頭上被盒子刮到,微微沁出血來的傷口。「疼不疼?疼不疼?」
安瑋亞無意識地模了模額頭,腦子所有的機能開始運轉,人群的喧嘩至此時才真實地進入她的耳里。自人牆的縫隙觀看那些只能用「堆」來形容的黑壓壓頭顱,眼光掃過那些狂熱的眼光,她的恐懼呢?她為什麼可以如此鎮定地回視曾經是壓力的人群呢?
她模了下被打中的額頭,她總不會一被打就轉性了吧?!
可是她發現自己真的不害怕這些蜂擁而上的高密度人潮了。真正站在這里,她夢中那些窺伺的無名目光,仿佛全都化為真實地展現在她面前,但她卻奇異地沒有如夢中一樣地倉皇而逃。
這群人跟她一樣是人啊!一個盒子或許可以刮傷她,但猜測的目光卻再也不入她的眼、刺不了她的心。這些年主辦活動看過台上的人笑里藏刀,比這些人的肢體語言來得可怕數倍。
安瑋亞興奮地回過頭尋找風間翼的身影,只是嘴角才勾起笑,立刻被看見的景象打了回去——離她幾步遠的風間翼被廣田正喜拉扯住,但一身簡單裝束的他,立在人群中仍是那麼出色。
看著他總覺得好遙遠、好陌生,他的背景適合用群眾來烘托。無聲地收回原本想呼喊出的話,她低著頭往前走,不再看他。
「小亞。」風間翼擺月兌了廣田正喜的手,攬過了她的肩,引起眼尖的歌迷的大叫。
「別這樣。」她低語著,拼命想拉開他沉重地黏在肩上的手。
陰沉著臉,風間翼還是霸氣地佔住她的肩,半拖著她小跑步地往前走去。整張連臉鐵青得讓旁人沒再多發一言。
閃過擁擠地帶,在慌亂之中,他們一行人總算進入了化妝室。
風間翼撇下嘴角,右手一揮要其他人離去。但左手臂仍未離開安瑋亞的身上,大刺刺宣布著佔有的姿態與堅定的立場。
「翼,你這樣對她會……」廣田正喜還想說些什麼。
「出去一下,好嗎?」風間翼淡漠地開口,眼光中閃著少見的堅持。
他生硬的聲音讓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看著面部肌肉緊繃的風間翼。平時總是帶著微笑的人,現在卻是板著臉,眼楮則充滿怒氣。難得看到他這種怒不可遏的樣子,她該覺得自己很偉大嗎?
「說。」簡單明了的一個字,外加控訴的眼神。他今天非逼出她的想法不可!
「好凶哦!」安瑋亞拍拍自己的胸口,做出害怕的樣子。但眼神卻柔和了下來,一個男人為你的逃避失去了平素的良好教養,其中的付出自不待言了。
風間翼捏住她的下巴,盯著她微笑的臉,惱怒地開口︰「不許你再逃了。我要知道你為什麼那麼排斥和我同行,只因為我是公眾人物嗎?」
她將手環向他的脖子,對著他的下巴說話︰「真要听我說,就不許打斷我,讓我一次說完。」
風間翼瞪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對她總發不起火來,「說吧!」
「我媽媽在我國中時去世,她沒有生病,也不是出車禍,而是在早晨出門運動時被一個不知名的歹徒……亂……砍……」安瑋亞困難地咽了一口氣,才有辦法吐出那個字眼。她捉住了風間翼胸前的襯衫偎近了他,听著他的心跳來平靜自己的紊亂,微微顫抖的身子有些發寒。「我至今晚上仍會夢見她橫躺在公園的樣子,而那個沒有臉的凶手在一旁冷笑。」
他深吸了口氣,抱緊了她,沒有想到她一開口說出的竟是這種慘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