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盛子薇輕聳了下肩,搖著頭輕嚷道︰「蕭伯伯,願賭服輸哦!」
快門「喀嚓」的聲音讓坐在木質地板上的盛子薇和蕭柏文同時回過了頭。
「蕭大哥,你不要老拍我嘛。」
在胡紫筍的心理輔導之下,盛子薇已能較為自然地與男性相處。就像現在面對著對她呵護備至、像個大哥哥一樣的蕭君約時,她不再表現得那麼拘謹。
但對于他有意無意間的凝望,盛子薇選擇回避,她害怕別人過度注意自己。
「子薇,你跟他收費啊!」蕭柏文在一旁起哄,「收貴一點,他以後就不敢拍你了。」
「我該收多少呢?」盛于薇很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
倒不是她真的喜歡報酬,而是不大習慣隨時有人拿著相機對著毫無防備的她,猛按快門。
望著盛子薇困惑地半攢起眉,一旁的蕭柏文再度出主意。「我看,就收二十盒巧克力好了,這樣應該很合理。」
「老爸,你少出餿主意了。是你自己想吃巧克力吧?」對于年紀愈大,餿主意愈多的父親,蕭君約只能搖頭興嘆。
蕭柏文在年初做了一次身體檢查,醫生囑咐他要少吃甜食,只是在蕭君約的嚴格執行下,蕭柏文仍然我行我素。醫生警告他不能「吃」甜的,他就「喝」甜的,冰箱中的可樂、汽水九成九都是他以招待客人為名,而行一己之私的證據。
「天啊!六點半了,我得去接白花油了。」盛子薇匆促起身,趕著去接打疫苗的愛犬。
「我陪你去。」蕭君約主動地說。
「不用了,你陪蕭伯伯打電動。」
盛子薇步出了蕭家大門,鑽進了她的白色小豐田。
沿途,盛子薇一直沉著臉,一如這些天來獨處時的表情。
有人在監視她!
打從這星期起,每當一個人時,她就項背發麻,受窺視的感覺盤據心頭,揮之不去。
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冷戰,伸出左手撫平右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她在美國的朋友屈指可數,況且平索深居簡出,和一般人都不可能有任何過節了,更何況是一些特殊人物。
可這名躲在暗處的不明人士,跟蹤的技巧優異得一如職業狙擊手!
每當她以為自後視鏡中看出什麼端倪時,那種被監看的詭異感覺就會倏地隱沒,讓她幾乎要懷疑剛才的恐懼,只是一時虛驚。
種種關于電影中變態狂魔的印象,及令她作嘔的兒時不堪記憶,一古腦兒地襲上了心頭。
究竟是誰在跟蹤她?
把車停在獸醫院前,盛子薇蒼白著臉步下車,又回想起那張與父親相同的臉孔,但是個性卻有雲壤之別。
「汪汪!」白花油隔著玻璃窗對著主人大叫,棕白相間的尾巴興奮地搖擺著。
盛子薇進了門,打開籠門,白花油一躍而上地撲到她懷里。
白花油的舉動讓她一陣窩心,望著白花油黝亮的眼珠低喃道︰「有你在,我就不必怕那個跟蹤我的壞蛋了,對不對?」
她一邊對狗兒說話,一邊向櫃台打了聲招呼,然後步出大門走向車子,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牛皮紙袋壓在雨刷下。
她盯著那紙袋,上頭一個字都沒有,只是一個最普遍不過的牛皮紙袋。
偷窺的人開始行動了嗎?
盛子薇克制住心頭的軟弱,拿起紙袋,打了開來……
惡心的反胃涌上了喉頭,她不支地蹲體,靠著車子干嘔。
是盛偉華!那個與她有著血緣關系的禽獸叔叔!
盛子薇火燒似地丟開手上的照片,眼楮卻無法離開那些猥瑣、下流的變態畫面。
照片中的女童衣物襤褸,肢體被繩索捆綁成奇怪的姿態,一望即知拍攝者的人格異常,曾對女童進行暴戾虐待。
照片上頭還用紅色墨水寫著斗大的中文字——滾回去!
「汪!」白花油靠到主人身旁,警戒地左右張望。
「是他!是他!」盛子薇抱緊了白花油,蜷著身子,仿佛回到了當年的黑色恐怖中。
撐著身子鑽進駕駛座,她癱伏在方向盤上,失控的淚水決堤而出。
小小的車廂內,盛子薇哽咽的啜泣聲,伴著白花油有一聲沒一聲的低嗚,形成令人幾乎無法喘息的悲傷氣氛。
上天怎能讓盛偉華再出現在她的生命中,她是那麼努力地想要讓自己正常過日子。
在台灣時,至少有家人在身旁陪伴、守護,安撫她那永難磨滅的不安。
現在的她卻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無人可依靠。
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盛子薇站在入境室門前,就是缺乏走出去的勇氣。「近鄉情怯」就是這種混合了軟弱與溫柔感動的悸動吧。
他,會來嗎?
你在期待些什麼呢?盛子薇捫心問著自己,舉起手將頭發全數撥到左惻。
一個在新婚第二天即逃離的妻子,是沒有資格要求什麼的。
只是,縈繞在心頭的牽絆,怎麼揮之不去呢?
對于高瑜,對于他們之間,早就知道分離是必然的結局,何以還是如此記掛?
「小姐,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一名機場的服務人員,也許是見她佇立過久,好意地上前詢問。
「不用了,謝謝。」挺起背脊,她勇敢地步出入境室,走進了接機人潮洶涌的大廳。
還來不及尋找前來接機的家人,一道身影即朝她撲了過來。
「子薇,子薇,我想死你了!」
是子薔!她閉上眼,用力地抱緊了姊姊,生怕這一切不真實,怕又是異鄉夢醒的片段場景。
「子薇。」盛清懷的手輕輕地拍了下仍與子薔相擁的小孫女。
「爺爺!」盛子薇張開了眼,回身改抱住坐在輪椅中的爺爺,呼吸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白花油味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盛清懷安撫地拍著盛子薇的背。
前天晚上,夜半在夫家醒來,恐懼幾乎已淹到喉頭的盛子薔,打電話告訴家人她心中不安的慌亂感,會令她有如此感覺的人只有一個——她的雙胞胎妹妹子薇。她不知道子薇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此刻的子薇是無助而害怕的。她無法幫助妹妹,因為家人都不知道子薇在美國的住址及電話。
就在盛子薔掛下電話三分鐘後,盛家人接到了遠在美國的盛子薇打來的電話,告知她要回國。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獨自在美國生活了兩年的子薇突然萌生歸意?子薔的不祥預感是真的嗎?他們的子薇遭遇到什麼?
自爺爺的懷中抬起了頭,盛子薇尋找著母親的身影。「媽媽呢?」
「她人不舒服,在家休息。」盛子薔回答道。
「不舒服?要不要緊?」盛子薇捉住姊姊的手,著急地問著,「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她身體不舒服呢?」
「你反正已經回來了,當面探望她比電話問候好。」盛清懷體貼地安憮她。「我們走吧!你媽可能等得快跳下床了。」
無言的走在家人身旁,內疚佔滿了盛子薇的心頭。她真是個自私的人!兩年來沒能陪伴在家人身旁,就連媽媽生病了,家人都不敢告訴她,生怕增加她的負擔。
她不應該再躲藏了!
「子薇,媽媽沒事的,你放心吧!」盛子薔安慰地說,從妹妹的表情察覺出她的自責。
「嗯。」盛子薇對姊姊點了下頭,「對了,小敝呢?」
小敝是盛子薔的兒子,因為盛子薔枉顧丈夫尉赫哲的意見,單方面決定讓兒子接「怪盜」衣缽,所以兒子的小名便喚做小敝。
「托給高瑜照顧。」盛子薔吐了下舌頭,怕這個名字引起盛子薇的不安。
他果然沒有來!
按雜的情緒在盛子薇的胸腔中蔓延開來。她在企盼些什麼呢?他會出現才要覺得奇怪。她收拾起紛亂的心思,不願讓家人看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