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胡言亂語,我馬上對那個少年用刑。」博爾術莫測高深地盯住了她的眼。
望著他不妥協的臉,高玟張大了眼楮,知道他是當真的。「我究竟哪里招惹到你了?」她泄氣地垂下雙肩。
「你知道我母親是漢族,這點不足為奇。只是……」博爾術緩下了聲音,用著殺人似的眼神瞪著高玟。「我接任江浙行省左丞相一事,在今早我入宮時在真正定案,下個月才正式發布消息。你一個平民為何知道?」
斑玟緊握拳頭,巴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沒事把史料記得那麼清楚做什麼?這下好了,把自己推入死胡同了。
「說不出來了嗎?你究竟是哪一國派來的?」
斑玟無語,只是死命地搖著頭。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緊繃的情緒讓她的背脊僵硬起來。
「不說是吧!我可以對你用刑,也許該先對那名少年用刑,依他瘦弱的程度,如果用釘著暗釘的竹板打,而且打在同一個地方,恐怕不出三下就……」
「住口!住口!」高玟捂住耳朵,不想去听那殘忍的話。
「如果你不想看到他兩腿被打斷,或是折騰成瘸子,那就老實說!」面對敵人向來不留情的博爾術,沒有多給這個令他略微動心的女子一些緩沖的余地。
快、狠、準向來是他作戰的守則,亦是他行事的規範。
「你沒有人性!」高玟失去控制地飛奔到博爾術面前,雙手狂亂地捶打他的胸前。這些天來包裹住她的恐懼與不安、焦慮與擔憂,在此時全都爆發了出來。她豁出去了!「你沒有人性!你沒有人性!你沒有人——」
拉住了她用力捶打著自己的拳頭,包而是皺起眉頭,「我如果沒有人性,就不會站在這里和你說這麼久了,你早就被動刑了!快說!」
「你要听實話是不是?」高玟甩了甩頭,情緒激動地對著博爾術吼道︰「我根本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我是來自七百年後的台灣!我在台灣看過你的生平簡介,所以才會知道你即將任命的消息。」
敝異地盯著眼前發絲凌亂的女子,博爾術直覺地懷疑她的說法,她說她來自七百年後的台灣?!表才相信她的荒謬說詞。
望著博爾術不信的表情,高玟從桌上拿起了噴霧式吸入器,在博爾術眼前搖晃著。「這不是你們這個朝代該有的東西,上面的文字是德文,也不是你們的語文。」
博爾術伸手拿了過來。的確,他未曾見過這種可以噴出霧氣的玩意,想起她剛才使用它的情形,這顯然是藥罐了,只是他不了解藥物為何回如此使用。而且這上面的字確不是他所熟悉的。
但這並不代表他相信她的話。
約莫三十年前,本朝大軍在蒙哥任統帥西征時,也曾帶回這般奇特的文字書籍。高玟必然是湊巧地拿到異國之物便想籍此說謊月兌身。
「我不相信你的話。」毫無感情地拋下話,博爾術望著高玟,「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為什麼你不相信我?看我身上穿的牛仔褲、外套等的服飾打扮,就知道我不是你們這個年代的人啊!為什麼不相信我?」高玟扯著頭發,開始大吼。
這些天的遭遇早已遠遠超過她所負荷的了。身處于這遙遠的世界、陌生的環境,她還要多久才能回到現代,回到家人身旁?
「我不要待在這個鬼地方,我要回去。」她腿一軟,砰地一聲跌坐在地上。沒有流淚,只是盯著前方,不斷地喃喃自語。「我要回去!」
攔腰抱起了眼神渙散的高玟,博爾術將她鎖在自己的懷中。她經歷過什麼刺激,以至于對自己身世有著過度的幻想?
在事情的真相尚未大白、在尚未查清她是否為敵方派來的奸細之前,他該把她與那位少年關入牢房之間,只是……
抱著高明,博爾術轉身往右側的廂房走去。
第四章
抱著輕若羽翼的高玟,博爾術跨入了昨夜他安置她的廂房。
她一直沒有說話,只是愣愣地望著遠方,沒有焦距地眨動著雙眼,仿佛這世界的一切都與她不相干一般,平靜地任自己抱他入房、將她平放于床鋪之上。
凝視著臥在白色床褥之中、顯得幽靜、蒼白的高玟,博爾術心頭竟隱約地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
她很美!
不說話時,柔順、溫婉的神態仿如江畔楊柳般飄然出眾,更似水中的仙子。
除了美貌之外,她輕柔似水的嗓音、于言談中所流露出的自信,加上敢與他爭執的個性,無一不是她獨特的地方。而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她不怕他。
向來當他瞪視著某人,即使那人是個男子,都會忌憚三分地不敢抬目迎視。可是高玟沒有。當他憤怒以對,或以迫人的口氣逼問時,她即使有些心慌,仍依舊把頭抬得高昂。真是個有個性的女子。
「少爺,我來服侍這位姑娘,您下去休息吧!」一直待在廂房內的苓兒開了口,有些畏懼于向來不苟言笑的少爺。
「你去吩咐膳房熬些粥送上來。」博爾術頭也不回地交代。待苓兒腳步聲漸遠,博爾術改用較和緩的口氣問高玟︰「你究竟是來自何方?」
斑玟轉過了身面對著牆壁,不願回答。反正不論她說什麼,別人也不會相信的,又何必多費唇舌呢?
「不許背對著我。」扳過了高玟,博爾術要她看著自己。
斑玟搖搖頭,依舊是沉默不語。她能說什麼呢?她咬了下唇,忽然有了想哭的沖動,她會被當作間諜嗎?她真的得要待在元朝一輩子了嗎?
眨了眨眼,眨回了眼角的淚光,她不想在別人面前哭,那仿佛是把自己的最隱私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一樣。
「為什麼不說話?」博爾術捏住了她的下巴。
他不習慣也不悅于一再得不到回答。但是她隱忍悲傷的模樣也是如此地令人心憐,讓他的口吻溫和了許多,手勁也是輕柔的。
「你要我說什麼呢?能說的我都說了,我知道那些話很荒謬,可是我沒有說謊啊!」高玟閉上了眼,心灰意冷地不想多作解釋。
「那就說服我。」博爾術不由自主地堅持道。
已三十歲的他還未娶妻,婉拒了所以世祖所賜予的嬌妻美妾,他並不是無情的木石,只是未曾心動罷了。他常想,也許是多年的軍戎生活、征戰南北的,讓他不知道何謂兒女情長了。
不過,就算他真的想娶妻的話,也得有個能吸引他的女子。但這並不是指美麗的外表。對于看慣美人的他來說,容顏反而不是讓他心動的條件。因為他冷然的個性讓人不敢接近,所以他不想娶個徒具美貌而怕自己的妻子。
而高玟顯然是與眾不同的。她是第一個能與他抗衡的女人,在她嬌美、飄逸的臉蛋下,還有著無畏的性格,這是他從未遇過的。
在長久未進食的情況下,高玟有些昏然欲睡。即使她驚訝地發覺博爾術竟對她十分容忍,她仍是不想張開眼,只任著無力的身子漸漸地進入睡眠狀態。
她覺得一切都無所謂了,只是感到寒意逼人,無意識地拿起被褥裹住了自己。
博爾術坐在床沿,凝視著瑟縮的她。該如何安置她呢?該相信她荒謬的話嗎?還是不管自己對她的莫名情愫,把她丟棄在牢房,直到她說出真相?
她奇特的衣著、言行證實了她的確不是中土人士,那她來自東瀛或是安南嗎?或者是其他國家派來的?他揣測道。
沒有一個問題理得出答案,他的疑惑以煩亂也只有等她醒來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