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慕綺執意不听,他卻只能憋著滿炙子的氣,眼不見為淨地端坐一旁看著「她」左擁右抱、尋歡作樂.他仰首灌盡杯中酒,相信要應付這難纏的桑慕綺,他還需要更多的酒呢!
「看來,這位公子喜歡咱們月紅樓的酒,更甚于咱們姊妹呢!」一名酒女嗲聲嗲地自嘲,引得其它姑娘咯咯地嬌笑.
桑慕綺白了葉千雪一眼,調侃道︰
「放心!有問題的不是你們,而是他!」
「可不是嘛!」另一名姑娘討好地附和,千嬌百媚地猛向桑慕綺灌米湯︰「可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桑公子您一樣,風流倜儻又有情趣,懂得咱們姊妹的好.」
葉千雪不屑的冷嗤清清楚楚地傳進她耳里,當下她就發誓︰不給葉千雪一點顏色瞧,她就不叫桑慕綺.
她古靈精怪地轉轉眼珠子,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使壞地一笑.
「真的?怎麼妳們月紅樓的姑娘愛的只情趣,而不是白花花的銀子嗎?」
她將幾個酒女拉得更近,特意壓低嗓音說道︰
「老實說,我有的也只有情趣,其實囊空如洗,不像那木頭似的葉公子,他苛包裝得滿滿的都是銀兩呢!他那個人最愛假正經了,其實比誰都色、都花,妳們誰能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的賞錢肯定少不了.」
幾個姑娘一听,原來是自己看走眼,將真正的財神爺給冷落了,忙不迭地舍棄桑慕綺,一窩蜂朝葉千雪圍了上去.
桑慕綺幸災樂禍地看著葉千雪湮在這堆胭脂粉中,手足無措不知該拿這群青樓女子如何是好的慌張樣;無論他是言相求或義正辭嚴,都無法將那些像糖一樣黏著他的姑娘從身上推開,急得他一張俊臉活似煮熟的蝦子一樣的紅.
他那副狼狽樣,教桑慕綺樂不可支,徑自享受起桌上的佳肴酒釀……突然,隔壁廂房隱隱傳來一陣悅耳動听的琴韻,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讓她將葉千雪和那票忙著獻殷懃的酒女都給忘了.
隨著悠揚的琴聲,她不自禁地哼唱了起來,連續劇里常演青樓女子多半懂得琴、棋、書、畫等等的才藝,看樣子,果真不假.如此動听、柔和的琴韻,就連根本沒有半點音樂細胞的她,也在不知不覺深深被吸引了.
她正陶醉之際,突聞一陣嘈雜,悠柔的琴聲戛然而止………
***
柳如嫣一顆心宛如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震驚地看她最心愛的琴被張大富硬生生地摔成兩截.
不待她反應過來,那滿腦肥腸、一身俗氣打扮的張大富已一把抓住了她孅細的手腕,露出一臉婬穢的邪笑,色迷迷直盯著她瞧.
「以後妳用再彈琴了,只管陪大爺我開暢飲、尋歡作樂,只要妳(弄)得大爺我服服貼貼,我一定重重有賞!」
他意有所指的婬穢言語,引得手下的隨從們起哄地大聲吆喝.
柳如嫣拼命地掙扎,她因驚慌而微微顫抖的嗓音卻仍透著堅決︰
「如嫣雖然身在青,但只獻琴藝娛人,平日潔身自好,望張大爺自重!」
「我呸!」他不屑地冷嗤,尖刻加以嘲弄︰「誰不知道妳們青樓娼妓一雙胳膊萬人枕,妳少在那里假清純、假正經了,我大富可不吃妳這一套!妳要的是什我還不知道,妳放心,等(完事)之後,我一定會包給妳一個大大的紅包.」
他涎笑,手一使力,便將柳如嫣扯進懷里成了甕中鱉,他那像豬頭似油膩膩的臉孔迫不及待地湊向她.
她抵死不從,扯開嗓門尖叫︰
「放開我!來人啊!紅姨,救救我………」
早得到通報的老板娘月紅,正巧走進廂房,只見她彷若沒事人似的搖曳生姿,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臉道︰
「哎喲──我說張大爺啊!瞧瞧您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輕點力嘛,小心弄傷我們如嫣一身細皮白肉的.」
她嘴里說著,整個人就往張大富懷里靠去,趁勢將柳如嫣自他手里拉了開來.
「我對妳這個老鴇可一點興趣都沒.」張大富一把推開月紅,趾高氣昂地自懷里抽出幾銀票,重重往桌子上放,粗聲說︰「這里有五百兩,足夠買下如嫣姑娘的初夜了吧,大爺我今晚替她開苞!」
「紅姨………」柳如嫣乞求地低喚.
月紅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其實心里早有了決定.別說這區區五百兩不看在眼,就算是五萬兩,她的答案還是「不」.
打從她十四歲就被繼父賣入火坑,受盡壓迫,因此她太了解身不由己的苦.在她月紅樓賣身的姑娘全出于自願,因為,這種逼良為娼的骯髒事她可干不出來;更何況,柳如嫣因環境所迫而進了月紅樓,卻仍守身如玉、堅不低頭,更激起了月紅的敬佩和疼惜.
月紅再度堆滿笑,軟言軟語地相勸︰
「張大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嫣可是咱們月紅樓唯一賣藝不賣身的姑娘.每天來听彈琴的客人,可以從咱們這一路排隊到城門口啦!她可等于是咱們月紅樓的活招牌,張大爺您這……不等是要砸了我月紅的招牌嘛!」手絹兒一揮、媚眼一拋,月紅輕笑說︰「您要姑娘,我這里多得是,無論環肥燕瘦,個個(技藝)高超,包管張大爺您滿意!」
張大富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拍案大叫︰
「妳少在那哩嗦,嫌五百兩太少是嗎?好!一千兩該夠了吧?大爺我今天要定她了!」
月紅銀牙一咬,暗暗咒罵.干她這行的,手下少說也養了十幾個盯場的打手,是不怕人惹事生非的;偏偏他這張大富是城里有名的紈桍子弟,財大、勢,大她招惹不得啊!除非萬不得已,她是不想撕破臉喚人動手的.
她再度討好地迎上前,好言相勸道︰
「張大爺,如嫣女敕得很,啥事都不懂,有何樂趣可言呢?我讓春兒來陪您,她可是我這兒的頭牌喔!嘗過的爺兒們全對她贊不絕口,想不想試試呢,張大爺?」
張大富冷冷瞪了她一眼,突然揚聲命令手下隨從︰
「把這老鴇架出去!我現在要在這要了柳如嫣,看誰能奈何我?」
「是!」
「紅姨……」柳如嫣無助地哭喊,眼睜睜看著月紅被人架了出去.
「住手!」
月紅忍無可忍,正想翻臉之際,突然听到一聲惱恕的喝斥,讓她把已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下去,循聲一望──
門邊站著一個白淨斯文的輕男子,一雙噴火的眸子充滿不屑地瞪著張大富看.
桑慕綺闊步走進廂房,咬牙威脅道︰
「誰敢踫如嫣姑娘一根寒毛,我桑慕綺準教他吃不完兜著走!」
好打不平的她一心只想救人,壓根沒想到自己手無縛雞之力,只消別人多打個幾拳,恐怕就得到閻王殿前報到去了.
力氣沒,勇氣倒不小,她像是柳如嫣的保護使者一樣將她護在身後,瞪著張大富口出譏諷︰
「原來是你這只肥頭大馬的畜生在這鬼吼鬼叫的,破壞我欣賞如嫣姑娘彈琴的好雅致.」
張大富的一名手下立刻挺身而,出齜牙咧嘴地破口大罵︰
「你是打哪冒出來的死家伙?竟敢管我家少爺的事,不想活了嗎?難不成你瞎了眼,不知道我家少爺是何許人物?」
「你家少爺是誰?」桑慕綺極盡嘲諷地一笑.「該不會正巧是孫悟空的大師弟吧?」
那手下立刻大叫︰
「你敢說我家少爺是豬八戒……」
「喂,那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桑慕綺先搶白,繼而迸出一串得意的大笑.
張大富惡狠狠地瞪視,教那名手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像只喪瘃之犬一樣夾著尾巴躲到最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