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該帶走它嗎?
她很想,但隨即又否決了。帶著一本小說離家出走,這似乎是一種極為可笑的做法。
她將小說收入抽屜里,提起手提袋,走出了房間。
來到樓下大廳,一眼看見站在大廳中央的葉大朋,以及守在廳口兩名父親的魁梧保鏢,陳曦心中的火焰再度狂燒而起。
案親派他們來防止她離家出走?不!她已經徹澈看透了他,不會再笨得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知道他並非真的害怕失去她,只是不想家丑外揚。他堂堂陳齊家可丟不起這個瞼。
陣曦決定突破這障礙,現在就算眼前阻礙她的是銅牆鐵壁,她寧願死,也絕不可能再選擇留下來。
她視而未見地朝門口走,葉大明一個箭步擋住了她。
〞你這是干甚麼?請讓開!〞陳曦冷冷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冷得似冰,看得葉大朋一陣心虛;但一想到將面對陳齊家更可怕、更猛烈的怒火,葉大朋說甚麼也不肯讓開。
〞抱歉,小姐,這是老板的命令,他'希望'你好好待在家里。〞
陳曦憤怒地冷嗤︰〞我現在最不在乎的就是——'他'的想法,他要我乖乖待在家是嗎?那好,就沖著這點,我是非走不可!〞
她試著想繞過他,葉大朋卻像影子似的跟著她移動;她氣不過地用手推他,他卻如同一聳石像般,撼不動他分毫。
陳曦挫敗地重重嘆了口氣,眼中有著濃濃的無奈和懇求。〞讓我走吧!傍我一點人類最基本的尊嚴和自由,可以嗎?〞
如果他不必靠陳齊家賞口飯吃,他一定會放她走的。陳齊家雖然很難伺候,總對他頤指氣使的,但至少在酬勞方面並不小器;他雖然同情陳曦,但還不到肯為她搞砸飯碗的地步。
他聰明地反過來懇求她。〞小姐,你就行行好,別為難我這下人吧!老板的吩咐,我們能不照辦嗎?你走了,老板怪罪下來,革了我的職,我一家老小可就得跟著我喝西北風去了!〞
見他一臉的為難,陳曦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說服得了他了,只得吞下滿嘴的苦澀,靜靜轉身上樓。
在轉身剎那,她明顯地看到葉大朋因她的妥協而松了好大一口氣,陳曦不覺感到有些許的罪惡感。
葉大朋注定逃不過父親的斥罵和怪罪的;因為她的妥協只是暫時的,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法子走的,她發誓!
969
唐書印總算知道甚麼叫做望眼欲穿了,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瞳眸緊盯著入境室的出口,期盼著洋名[羅娜]的身影能陡然躍入眼簾。
她會來嗎?
老天!請你一定要讓她來……一向相信自己更甚于神祇的他,也不禁向上蒼祈禱起來了。
唐書印一向是個自信滿滿的男人,知道自己要或不要的是甚麼;但此刻,他卻身處于從未曾有過的矛盾處境,嘗到所不曾感受到的苦澀滋味。
其實,他並不真的盼望羅娜的到來,要不是為了媽……他倒希望羅娜能永遠自他生命中消失。
羅娜是他三年前赴美主持分公司時,認識的華裔女子,大概是從小受西方教育,羅娜除了改變不了的外貌之外,其它無論是思想、行為都一派洋化作風;在她的熱情,大瞻和主動之下,唐書印自然樂于接受她甘願付出的一切。
他對羅娜沒有愛,但他並不排斥她的陪伴,因為羅娜可以算是一個很好打發的女人;她的要求不多,不求婚姻、不求名份,只要一點昂貴的物質享受和激情。在彼此都有共識的前提下,他們非常滿意這種交往的方式。
直到半年前,他因為母親的病況而匆匆趕回來,事情有了極大的改變。
母親自他年幼時就患了心髒病,原本病情一直控制得很好,但因為年歲愈來愈大,發病的次數愈來愈多。他在母親嚴重發病之下匆匆趕回來,雖然在醫生大力搶救之下度過了這道關卡,但母親仍很虛弱;唐書印為了能隨侍在側,決定將美國分公司交由部下負責,自己則選擇長住此地。
雖然有他陪伴,母親仍擔心自己時日無多,無法眼見他完成人生大事——結婚生子,而顯得郁悶不樂。
母親的憂愁,將他的心揪得發疼。——書印只想了卻母親的心願,不惜一切代價,包括他自個兒的終身大事,于是,他想到了羅娜。
為了母親,他願意娶羅娜為妻。
唐書印生性就不浪漫,愛情對他而言,可有可無,他並不介意娶一個自己並不愛的女人為妻。
他的求婚原本讓羅娜非常開心,但當他言明婚後將長住此地,盡心伺侯婆婆,並立刻懷孕主子後,羅娜猶豫了。
分隔兩地的半年來,他不止一次要求她立刻飛過來此地與母親見面,但她總是找盡借口,百般推托。
最近,他意外听到傳言,羅娜在美國認識了一個財力與他相當的男人,兩人正打得火熱。
羅娜的琵琶別抱並沒有帶給他絲毫心傷,失去了她,他感覺不到丁點惋惜,但為了一圓母親的心願,他仍不計前嫌地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于是,他下了最後通喋,要求羅娜搭這班飛機飛來此地;否則,他們之間就完了。
唐書印忍不住暗暗低咒,入境處已變得冷清,顯然搭乘這班飛機的旅客都出來了,但他依然不見她的身影。他不得不接受事實,她終究選擇放棄了他。
他的心仍是完整的,並沒有因她的決定而心碎,但母親的心呢?
她脆弱的心髒,能承受得起失望嗎?
唐書印茫然了!
他要如何對在機場外的母親解釋呢?
他又將如何去實現母親最段切的期望呢?
999
陳曦提著簡單的行李,行色匆匆地走過機場大廳,查詢過班機時刻後,不禁無奈地長嘆了口氣。
至少兩個小時後,才有飛往美國的班機,這意謂著她還必須提心吊膽地度過這難捱的一百二十分鐘。
現在時間對她而言,遠勝于一切。多留一分鐘,也就等于多一分危險;因為葉大朋早晚會發現她用來攀爬逃走的棉被布條。
只要發覺她逃走了,他們將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追到機場來。因為陳齊家了解她,知道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美國加州;除此之外,她還能去哪?
無論如何,她只能硬拚了,只希望老天爺可憐她,多給她一點時間。陳曦訂好機位,決定到機場餐廳等候。
她選了靠窗的位子坐下,輕啜著手中的熟咖啡,雖然味道淡得像白開水,她卻仍希望借著少量的咖啡因提神醒腦,緩和起伏不定的心緒。
〞小姐,一個人?〞
這突然的問話,差點讓陳曦嗆到,抬頭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面孔,才讓她松了口氣。
陳曦沒好氣地瞪著他,對方卻毫無听覺,自認一派瀟灑地對她綻開笑瞼,徑自拉開她旁邊的椅子,與她並肩而坐。
〞等飛機挺無聊的吧?我陪你聊聊天,好打發時間。〞他一雙不老實的眼楮,賊溜溜地在陳曦身上打轉。
陳曦一眼就看穿他真正的企圖。聊天是假,他真的想要的是一場艷遇;只可惜她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不負責任的關系。
陳曦正想義正辭嚴的拒絕他,突然,她一眼瞧見葉大朋走了進來,這一驚非同小可。葉大朋忙著四下張望,顯然正在找她,瞧他一路住她所在的位子走來,陳曦急中生智,二話不說,急忙勾住身邊那無聊男子的臂膀,壓低頭,急注他懷里藏。